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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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泱很少下山去。
從前是年紀太小,除了自己,周幸不放心旁人領着随泱下山。
後來随泱稍大了些,卻因為黑鴉告知她的那些事情,又沒有什麼興緻離開清風山了,因為這些,随泱下山的次數,掰着指頭都數得完。
若是往常,随泱定是想都不想便搖頭拒絕江霈言的提議,并且嬌嬌俏俏地讓江霈言記得給自己買些東西回來,隻是這次,她張了張唇,想要拒絕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或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她不屬于這裡,她的出現,隻不過是為了一場死亡。
随泱心中悠悠落下一口氣來,她擡眸看向面前的江霈言。面前的人神色懇切,面上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直到随泱悠悠道了一句好,江霈言眉眼才略微松了些,緊跟着便是雀躍。
江霈言的聲音愈發溫和,他看向随泱,輕聲道,“我與師父說上一聲,泱泱,你在這兒等着我,我很快回來。”
随泱點了點頭,沒有再看江霈言。
江霈言匆匆離開,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院子裡,随泱眨了眨眼,站在那裡并沒有動彈,直到先前也不知藏在哪裡的黑鴉一蹦一跳地飛上随泱的肩頭,立在原地的人,這才有了反應。
随泱轉眸看向那黑鴉,然後大大翻了一個白眼——
“你也不怕江霈言發現了你,不等事情了結,便先了結在他的劍下了——”
黑鴉一雙眼睛漆黑如墨,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眸光之堅毅,竟是有幾分視死如歸的大俠風範。
“我不怕他。”黑鴉低聲道。隻是話雖如此,随泱卻是敏銳地察覺到,闆闆正正立在自己肩頭的黑鴉,翅膀尖小幅度地顫抖着。
随泱笑了一聲,她擡手拍了拍肩膀,将黑鴉趕了下去,“師兄的劍很快,若是殺你,你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江霈言的劍術高超,他年紀輕輕,已然修為深厚,身邊佩劍,竟隐約可以窺得劍魂。
要知道,雖說劍有劍魂,可能讓劍魂蘇醒并認可自己的劍修,這天底下,少之又少。即便是他們的師父周幸,大幾十年的修為,佩劍之上,也僅有星毫的劍魂閃爍。
思緒亂飛之中,院外吵吵嚷嚷的。
随泱收了那紛雜的念頭,擡眸去看,隻一眼,便微微皺起眉頭來。
是秦曜。
又是秦曜。
這個與她年歲相近的師兄,最是同她過不去。以至于現在,随泱光是看見秦曜,便覺得煩躁,倒也不是說後悔當年救下了秦曜,而是有些後悔,當年應該再給秦曜腦袋上來一下,最好将人砸得傻了,這才不會整日找自己的麻煩。
随泱皺眉看向秦曜,開口時,語氣裡滿是厭煩和嘲諷,“秦師兄怎麼來了?莫不是眼紅我得了神劍曦和,這才來尋我的晦氣吧?”
秦曜臉色一變,腳步微頓,視線也有些飄,隻是那點子不自在還不曾落到實處,秦曜臉色又是一變,隻見他猛地抽劍,朝着随泱的方向——
準确的說,是随身側的方向劈了過去。
随泱臉色一變,下意識側身躲避,這一側身,她才發覺,秦曜那一劍沖着的,是先前被她趕到地上的黑鴉。
黑鴉驚起,有兩片黑色的絨羽緩緩飄落。
秦曜擡劍又砍,還不忘睨向随泱,“你身為清風宗弟子,卻在身邊養着這樣的不祥之物,随泱,你不要仗着師父寵你,大師兄愛護你,就做出這等侮我等名聲的事情!”
随泱叫這陡然蓋到自己身上的罪名氣得發笑。
她猛然擡手,長袖輕舞,從秦曜劍下将黑鴉搶了過來,捧在了手中。
“你既知道這是我養着的,仍舊擡劍便砍,秦曜莫不是我平日裡給你臉了!”随泱的聲音厲了兩分,她盯着秦曜,眸光冰冷。
秦曜持劍立在那兒,他盯着随泱,胸膛微微起伏着。
随泱有些不耐,她挑眉看着秦曜,“秦師兄若是不滿我養着這黑不溜秋的玩意兒,那便去讓師父來斥責我,或是讓大師兄來管教我,何時輪到你來對我指手畫腳了?”
秦曜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有了動作,隻見他猛然收劍,然後擡着手中未曾出鞘的劍朝着随泱的方向劈砍過去。
“指手畫腳不行,同門間讨教總使得了?”話音未落,劍鞘便重重破開二人之間的阻隔,氣流湧蕩,随泱一時之間有些睜不開眼。
等她緩過神來,肩上便是一痛。
秦曜手中的劍鞘重重砸在了随泱的肩膀上,劇烈的疼痛傳來,随泱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原本鮮紅欲滴的唇瓣變得煞白。
火從心頭起,随泱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也不知是被秦曜氣得還是因為身上疼的。
隻見她踏地起身,後撤數步拉開了同秦曜之間的距離,與此同時,袖中綢緞飛出,直擊秦曜面門。
秦曜擡手去砍,不料那綢緞上竟是有一份巧力,即便他手中的寒鐵劍鞘重極了,加上他的力道,其力幾乎可達萬鈞,卻在與那綢緞相接時,仍舊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受。綢緞上的力道柔柔的,卻完全包裹了秦曜手中的劍,纏得很緊,讓他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