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煦在飲子鋪當寫信先生的第一日,就引來了許多人,倒并非因着他才華斐然,更為着那張格外出衆的臉。
臨安這個地方,聚集着許多富戶、鄉紳還有些落寞的貴族,個個附庸風雅地很,民風相對京城也要開放一些。
就這一日,不少千金小姐登門要寫信、讀信。
阮阮瞧着坐地滿滿當當的鋪子,喜上眉梢,要是都能有這樣的好生意,多少稅金她都交得起。
隔壁的橘娘也很高興,來飲子鋪的客人或多或少也會順道買壺酒回去。
她抓了一屜瓜子花生來與阮阮分享,“你說這個模樣要是當個富戶、員外的女婿,能得不少彩禮吧。”
阮阮不清楚當地行情,手肘推了推橘娘,“當真,能有多少彩禮?”
橘娘像模像樣地問,“他家裡是個什麼情況?”
這幾年應該沒什麼變化,“家裡有個婆婆,修道了,有個厲害弟弟,親戚挺多都很難搞。”
說話間,甜姐兒領着一位衣着暖黃衣裙的姑娘到櫃台結賬。
她绯紅着一張臉,離店時還在頻頻回頭,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兩人對視,彼此交換了個眼神。
“我說啊,這模樣、這身段正是當贅婿的好材料,他初來此地,你當為他好好籌措籌措。”
八卦說地是開心,但阮阮可不敢賣成王殿下,沒得自己要連人搭鋪子全賠進去。
今早出門前,她看到了西北角搭了一半的飲茶長廊,心裡就有些不安穩。
有種要登堂入室的架勢。
這不是她想要的,她和小滿在這裡過地很好,安靜、自在,平日裡隻用想着一日三餐。
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陰謀詭計。
她想要過一世這樣的日子,而成煦摻和進來後,顯然不可能。
趕是趕不走的,殿下想做什麼從來沒有做不成的,所以她也沒打算硬剛,隻能徐徐圖之。
正當她垂眸沉思要用何種手段何種方法擊退殿下的時候,忙活了一天的殿下終于收了攤,并将今日的收成全數交給了掌櫃的。
阮阮瞧着白花花的銀子,大為感慨,這年頭踏踏實實做生意不容易,還是簡簡單單出賣色相容易。
“方才你們在說什麼?”
“說你這張臉隻當個寫信先生可惜了。”
成煦冷哼一聲,一聲正氣,“我從來都是賣藝不賣身。”
當攝政王時如此,當寫信先生也是如此。
又想了想,也不對,道:“若是你想要,我都可以的,免費,要不要?”
阮阮往後仰頭,拉開兩人距離,“免費的更貴,我消受不起。”
“若是再加上這個呢?”成煦從懷裡摸出一張折疊的信箋,遞了過去。
上頭寫着兩道飲子的配方,一道是助婦人減重,一道是助婦人受孕。
這......
也太切中婦人命脈了吧...
“這些飲子真管用嗎?”
“不曉得。”
他又沒喝過,不過,“陛下的後妃都在喝,聽說是太醫院開的方子。”
如今他人雖然出來了,但是宮裡、朝上處處都是他的人,有些擺在明面上讓陛下安心,有些擺在暗處讓他安心。
隻要成衍好好做這個皇帝,兩兩相安無事也就罷了。
“這...”阮阮捧着這張信箋,猶如捧着财神爺,“受之有愧,卻之又不恭...”
成煦看着她發光的眼睛,笑道:“收着吧,就當我的賣身錢。”
他果然聽到了。
這人耳朵怎麼這麼靈,背後說點什麼他都知道。
“你覺得江懷璟算是個好官嗎?”成煦食指一下一下點着櫃面,若有所思的模樣。
今日寫信是假,親自打探消息是真。
自他到江南之日起,就看到諸多亂象,科舉堵塞、官商勾結、剝削民衆等等,數不勝數。
新任浙直總督原先是此地的巡撫,江懷璟調任後,就把此人拎了上來,若說這些污糟事,江懷璟全不知情,他是不信的。
“哥哥當然是好官!”
阮阮看到了成煦眼裡的籌謀神色,十分熟悉又令她陣陣發寒。
這些年裡有時會不自覺地回想起在京城時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哪些話不該說,那些事不該做,一直在腦子裡打轉反刍,或後悔或後怕,令人筋疲力盡。
“不提了。”成煦察覺到她的慌亂和緊張,十分後悔自己的失言。
見阮阮仍舊眉頭緊鎖,不得開顔的模樣,想了想又安慰道,“江懷璟受陛下器重,等過了江北總督的任期,就能進京入閣了。”
“京城是個虎狼之地,是要吃人的。”
她一向不贊成哥哥入京,他是個實心用事之人,怎麼和京城裡的豺狼虎豹比。
“那你就放心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裡?”成煦對這種雙标的行為有些吃味。
阮阮哼了一聲,将飲子信箋收起來。
這能一樣,一個被吃,一個吃人,他就是京城第一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