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出來太吓人,阮阮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最近賦稅越來越重,你的酒鋪怎麼樣?”
橘娘收了瞧俊俏郎君的心,惆怅地不得了,“從前還能糊口,如今真是艱難,但萬幸公婆近日沒再拿鋪子裡的錢。”
“他倆長良心了?”阮阮稀奇道。
橘娘聳聳肩,“隻要他們不作妖,日子再難我也過得下去,飲子鋪呢?我瞧着每日裡茶客也是稀稀落落的。””
“入不敷出,再這麼虧本下去,恐怕是要關店了。”阮阮看着鋪子裡三兩桌的客人,兩人點一壺茶能坐一下午。
兩根同病相憐的小苦瓜,互相拍了拍肩膀,又聊了會兒有的沒的,成煦就一手一個牽着兩個小蘿蔔頭回來了。
倆小姑娘手裡都拿着熱乎乎的糖餅,小滿吃地滿嘴都是,三丫則秀氣文雅地多。
阮阮站在櫃台裡,單手撐着下巴,頗有些感慨地看着三丫給小滿擦嘴,帶着小滿一道寫課業,若是小滿有個三丫這樣的親姐姐,她得省多少心。
但若小滿有個姐姐,阮阮的視線不自覺地移到坐她倆旁邊的成煦身上。
她和成煦...估計生不出來三丫這麼娴靜良善的姑娘。
成煦感知到她的視線,起身走了過來。
“怎麼了?”
阮阮眨巴眨巴眼睛,不與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問道:“京城的飲子鋪裡有什麼時興的嗎?”
不能眼睜睜看着鋪子黃了,還得找些出路。
成煦治理得了偌大的家國,一個小小鋪子一看就明白,“我着人打聽去。”
“嗯。”阮阮想了想,又伸手,“交錢。”
成煦長眉一挑,“什麼錢?”
“吃住的錢,”阮阮鐵面無私,斂财有道,“不多算你,一天當五百錢,十天起付。”
成煦囊中羞澀,想了個主意,“明日起,我在鋪子裡當個寫信先生,怎麼樣?”
阮阮打量着他的美貌皮囊,在鋪子裡寫信,估計也能引來一些茶客。
于是點點頭,“那我得再算上每日租金。”
成煦笑着點了點頭,“十分公允。”
一轉身顔色就落了下去,阮阮如此與他分個清楚,不是件好事,他可不是奔着當個租客來的。
入了夜,阮阮在書房裡挑燈夜讀,打算細細鑽研曆來的飲子、果子,做些新鮮的東西吸引茶客。
成煦則在院子裡,支了兩盞燈籠在敲敲打打。
他打算在院子的西北角做個飲茶的長廊,長廊上挂些紫藤,長廊下放些阮阮喜歡的茉莉、牡丹,等過段日子,再把珍珠接過來,它就能躺在長廊裡睡覺。
一聲清風吹過樹梢,成煦知道是暗衛來了。
暗衛站在陰影裡,低聲彙報着徐嘉的生平和科考情況。
三年前就過了院試,鄉試卻屢屢不中,隻因鄉試都是有名額的,他一沒背景二沒錢财,隻得耽誤在此。
成煦眉頭一皺,科舉為朝廷網羅天下人才,江南何以爛到這種程度。
“這件事你去辦,若真有才學,在這當什麼教書先生。”
暗衛低聲稱是,領命而去。
月至中天,阮阮書房的燈還亮着。
這麼用功?
成煦放下手裡的木頭,提着燈籠往裡走,待行到書房,食指成弓輕叩幾聲。
無人回應,成煦輕笑一聲,小心推開門一看,果然睡着了。
從前也是如此,偶爾他處理政務遲了,一擡頭她就已經在書案上睡着了。
成煦走到書案邊,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來,溫軟的身體靠着他的胸膛,填滿他怅然若失多年的懷抱。
四年的日日夜夜,他隻能枕着一封封冰冷的信函。
中間忍耐不住,微服來過幾趟江南,想要将人帶回去,但看着她的自在與笑容,又隻能沉着一顆心回去。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躺在懷裡,他心底的滿足無以複加,猶如抱着世間珍寶般小心踏過門檻,将人輕輕放到起居室的卧榻之上。
阮阮睡覺挺乖巧,不踢被子也不會到處翻滾,安安靜靜地睡着。
面頰膚若凝脂,纖長眼睫落下錯落的陰影,鼻梁挺翹,嘴唇紅似櫻桃。
成煦越看心越軟,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着她柔軟的面頰,感受着她真實存在在自己身邊。
阮阮像是癢了,笑着抓了抓他的手,但人沒有醒。
在笑什麼?
成煦反手摩挲着她的手,看着她彎起的唇角,忍不住俯首輕輕貼了上去,柔軟溫熱的觸感瞬間讓五髒六腑酥麻一片,心尖像是被仿佛拉扯着,又酸又麻。
“嘻嘻。”阮阮笑出了聲。
醒了?
成煦擡眸看去,眉頭一挑,令人失望是沒有。
這個人攪得别人心煩意亂,自己卻睡得如此歡快,不知還在做着什麼樣的美夢。
他像是氣惱般又親了下。
阮阮又笑了下,伸手胡亂地摸,嘴裡不甚清楚地咕哝,“小滿,别鬧。”
原來是把他認作小滿了。
起居室裡未掌燈,隻有透過半開窗戶落進來的一地銀光,淡淡的花香随着空氣慢悠悠地流淌着。
寂靜無聲的夜晚,劇烈跳動的心髒,成煦的眼眸因欲望而愈加深沉,如濃墨般不可抑制。
最終還是不願破壞她的好夢,獨自走到院中,看着清冷的月光慢慢平複被撩起的心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