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阿爾法瑪的面包房已經飄出黃油與面粉的香氣。溫翎站在莉娜家的廚房裡,鏡頭對準卡瓦霍先生布滿老人斑的雙手——那雙手正靈巧地折疊着蛋撻皮,動作精确得像個鐘表匠。
"我父親在1923年改良了這個配方,"老人的聲音混和着擀面杖的滾動聲,"那時候糖很貴,他用蜂蜜和檸檬皮..."
莉娜在一旁同步翻譯,不時幫曾祖父擦拭額頭的汗水。廚房狹小悶熱,但溫翎堅持記錄下每一個細節——面粉在木桌上的雪白痕迹,蛋黃液在瓷碗中的金黃漩渦,老式烤箱鐵門上的斑駁劃痕。
"再近一點,"卡瓦霍指揮道,"拍下面團折疊的層次。秘密就在這裡,像海浪一樣,一層疊一層。"
溫翎調整微距鏡頭,捕捉面團在老人手中形成的千層紋理。這些畫面将構成"味道的記憶"項目的核心——不僅是食物本身,更是制作過程中的技藝與傳承。
烤箱門打開時,一陣濃郁的甜香充滿廚房。第一批蛋撻出爐,金黃的表面點綴着微微焦糖化的黑點,正是卡瓦霍堅持的"完美火候"。
"嘗嘗,"老人将最完美的一個遞給溫翎,"用你的眼睛和舌頭一起記住。"
蛋撻外皮在齒間碎裂的聲音像一首微型交響曲,溫翎忍不住閉上眼睛,感受那酥脆與柔滑的絕妙平衡。當她再次舉起相機時,鏡頭自然地轉向廚房門口——俞瑾言正站在那裡,手裡拿着一台老式磁帶錄音機,錄下了整個制作過程的音效。
"喬金先生借的,"他晃了晃那台古董設備,"比手機錄音更有'年代感'。"
莉娜興奮地拉着俞瑾言的袖子:"瑪利亞奶奶答應給我們看她祖父的法多歌詞手稿了!就在今天下午!"
早餐後,他們兵分兩路:溫翎繼續跟拍卡瓦霍制作傳統甜點的過程,俞瑾言則跟随莉娜去收集更多居民的口述曆史。阿爾法瑪的日常生活逐漸展開——主婦們從市場歸來,漁夫修補着漁網,街頭藝人調試着吉他...
中午時分,他們在鵝黃房子彙合,分享各自的收獲。俞瑾言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了故事:關于1950年代的地下法多聚會,革命時期用歌曲傳遞的密碼,移民潮帶來的旋律變化...而溫翎的相機則裝滿了色彩與質感的細節——老婦人編織漁網的粗糙手指,銅鍋底部積累的糖漬,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瓶投射的光斑...
"瑪利亞奶奶三點鐘等我們,"莉娜一邊狼吞虎咽地吃着蛋撻一邊說,"她準備了薄荷茶和全部相冊!"
下午的拜訪果然不虛此行。瑪利亞奶奶的公寓像個小博物館,牆上挂滿泛黃的照片,櫃子裡陳列着各種法多相關的紀念品。最珍貴的是那本皮質封面的手抄本,裡面是她祖父記錄的上百首法多歌詞,有些頁邊還畫着簡單的樂譜。
"這首,"老人顫抖的手指停在一頁上,"是在獨裁時期寫的,表面上講失戀,實際是抗議秘密警察的暴行。"
溫翎拍下歌詞特寫,同時注意到頁邊有一行幾乎褪色的小字:"給瑪麗亞,願你的時代更自由。"
"我十歲時,祖父教我唱這首歌,"瑪利亞奶奶輕聲說,"告訴我記住歌詞背後的真正含義。"她突然挺直腰闆,用依然清亮的嗓音唱起那首古老的法多。莉娜跟着哼唱,眼睛裡閃着淚光。
俞瑾言的錄音機靜靜運轉,捕捉着這跨越三代的聲音傳承。溫翎則放下相機,讓這一刻隻存在于記憶和錄音中——有些畫面太過珍貴,不适合被框在取景器裡。
傍晚,他們帶着滿滿的收獲回到鵝黃房子。溫翎立即開始備份照片,俞瑾言則整理錄音和筆記。莉娜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裡還攥着瑪利亞奶奶給她的老照片。
"我們得找個專業音樂人,"俞瑾言輕聲說,"把這些老法多的旋律重新編排,讓年輕人也能接受。"
溫翎點點頭,指向電腦屏幕上的一張照片——瑪利亞奶奶唱歌時緊閉的雙眼和莉娜專注仰望的側臉:"可以做一場跨代法多演出,配上這些影像和社區食譜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