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久年前最後一次回家是為溫敬恺慶生,這次她改掉了拖延的毛病,提前一周與何助理确認宴會開始的時間,同時天氣也很給面子,她的飛機在傍晚六點準時降落機場。
上車後何識很抱歉地說溫敬恺因為被熟悉的高層拉着喝盡幾杯香槟所以沒辦法開車來接她回家。江書久整理好自己的大衣放在身側,笑着回應他:“壽星怎麼可以提前溜掉,更何況溫敬恺這樣的人願意費精力允許我們為他大辦一場生日宴多麼難得,大家當然要逮着機會灌他。”
她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溫敬恺并不喜歡大費周章的集體活動,這從他七歲時拒絕與好友們共度萬聖節就初現端倪。因此當江書久試探地向他提出三十歲的生日應當隆重正式後得到肯定回應她還是挺意外的。
溫敬恺作為這場宴會的主角将所有事務全權交給太太和好友們,他本人唯一的要求是地點要選在家裡。據此他給出的解釋是“我們結婚不但沒有儀式而且沒有及時向公司高層彙報,開股東大會時他們一群人神色極其難看,在家舉辦盡盡地主之誼更能體現誠意”。
從小江書久和姐姐各類大大小小的宴會都由固定的酒店承辦,她已經習慣作為甲方提出要求付出金錢收獲快樂。不過這次她雖然并不認可溫敬恺浪費資源的做法,但還是遂了他的願。
到家時将近七點鐘,天色徹底暗沉,别墅區已經點上燈火,江書久從車庫直接上樓到卧室整理好自己。何助理早早将受邀人員的名單抄送給她,貼心告訴她這次來訪的客人都與溫敬恺私交不錯,加上科技公司大多數創始人都不會很留意外在,讓她着裝不用刻意正式,舒适自然為主。
江書久下樓時才發現來的人的确算不上多,她在人群中掃了半分鐘沒找到溫敬恺,反倒是趙思雯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告訴她溫敬恺正在花園與一位董事聊關于調整執行股權激勵方案的事情。
江書久也取了一杯酒,輕輕跟她手上的香槟一碰,開玩笑說:“趙女士兩杯酒遞給我先生讓他當即就沒辦法親自去機場接我,我倒要報請未終董事會問問法務到底是否有這麼大的本事。”
上次在餐廳三人便交談甚歡,趙思雯性格大方開朗,十分鐘内具體而細緻地誇獎江書久的衣品妝容不錯,半個鐘就敢開夫妻兩個的玩笑。
相比過分内斂的人,江書久很容易與這樣敞亮的人做朋友,所以這次一見面也并不覺得生分。
兩人一起擡步走到可以望到後花園的露台處,趙思雯接話,語氣好笑地同她講:“好好好,真的是,你在溫敬恺的事情上寬容度怎麼這麼低,未終上市前洗清原罪的時候我可是幫了不少忙,再說了我好歹還算你學姐。”
江書久眺向溫敬恺的目光忽然凝住,她轉頭看了一眼旁邊人,疑惑地問:“是嗎?你也是A大的?”
趙思雯回頭笑着看她,意态放松而濃遠:“不止,我高中時就跟溫敬恺和江書淇在一個班。”
江書久很快意識到這個話題不該再繼續,她波瀾不驚地再次看向花園裡的人。
溫敬恺似乎已經結束交流,感受到來自露台的視線後隔着深秋晚間的蒼涼景色朝她送來一眼,而後擡步朝室内走來。
趙思雯看樣子并沒有離開的打算,她晃一晃手裡的酒杯,在浮動着的酒氣中湊近江書久,說:“你知道嗎?上次見面你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我沒想到你還跟十六歲時一樣,會在随身攜帶的小包裡塞同一個品牌的檸檬糖。”
江書久則是完全對趙思雯沒有印象了,她讪讪笑了一下:“我也不算是多擅長送小朋友禮物的大人,沒有想到程與玺六七歲正是換牙期,糖果這種東西其實并不合适。”
她話講到一半的時候趙思雯就搖搖頭垂首笑,江書久不知道自己什麼話取悅到了她,更加莫名其妙地看她聳動的肩膀。
可她又慣常缺乏好奇心,于是偏頭在入口處尋找溫敬恺的身影。
他業務繁忙無以複加,走到一半又被一位女士攔住腳步。對方隔着人海友善地看了江書久一眼,而後捏着杯腳碰了碰溫敬恺的,看意思是讓他喝掉。
趙思雯笑完了靠過來對江書久說:“那位是未終的公關部經理,剛畢業就跟着溫敬恺一起打拼,最開始那幾款科技産品的營銷方案全是要經她手的,算大功臣。當時你們兩個結婚溫敬恺并沒有提前知會公司高層,隻是推應酬比以前頻繁不少,她在開大會時沒好氣地抱怨營銷款白砸,結果知道頂頭上司一聲不吭領了個證後臉都吓白了。”
江書久沒說話,她平靜地側過頭看處于人群之中的溫敬恺。
他明明不喜歡這樣觥籌交錯的社交表演,卻偏偏在這樣的場合表現得遊刃有餘,笑容的走勢都體現出一種世俗世界的榮耀。
溫敬恺一碰杯,江書久就很容易被他無名指上的戒指抓取注意力,她想原來被日常工作生活難不倒的人,也會主動交付一根連接心口的束縛。
成家立業嘛,這是溫敬恺人生的目标,是他少年時代就勾畫過的理想藍圖,那今夜或許也算他的一個高光時刻。
溫敬恺結束與公關部經理的交談,在走向江書久時側掌推掉了兩位來客的聊天請求。
趙思雯抱臂站在江書久旁邊沒有離開,在他走近時大膽取笑同窗好友:“溫敬恺你心機到沒邊了,是不是提前詢問過久久她今天會穿天水碧的裙子所以你就用了墨綠色的袖扣?”
溫敬恺眉眼間浮着淡淡的笑意,面不改色地回怼她:“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