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殷捏着女子纖細的腕子,将那隻手從自己眼前移開,轉過身時,面上已經熟練地挂上和煦溫柔的笑容。
“你怎麼來了?”
聽他這麼問起,溫稚京連忙舉手解釋道:“我發誓,絕對沒有跟蹤你!”
李殷短促一笑,擡手溫柔拂去她發絲沾上的雪。
他輕聲說:“沒有怪你的意思。”
溫稚京任由他動作,擡頭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
眉若遠山,秋水剪瞳。
李殷一垂眸,猝不及防撞進了這樣一雙幹淨純粹的眸子裡。
他忽然擡手,輕輕蓋在那雙如琉璃般的眸子上。
溫稚京一怔,下意識閉上眼,羽睫微顫。
“你幹嘛?”
青年輕輕一笑,低聲道:“隻是想看看,除了這雙眸子,公主還有哪裡在明晃晃的愛我。”
溫稚京被他的話逗笑了,伸手将他的手扒拉下來,覆在自己的心口上,認真道:“這裡,還有這裡……心肝脾肺腎,無一處不愛你。”
她拉着他的手,忽然踮起腳尖,粉紫的裙擺微微擡起,露出一雙纏金雲錦弓鞋。
溫軟的唇輕輕落在他的唇上,猶如蜻蜓點水,拂過女子身上特有的花香。
李殷眸光微動,垂眸盯着那雙因為緊張而輕顫的羽睫。
“這裡,也在愛你。”
話音剛落,腰身忽然橫過一隻手臂,将她猝不及防的攬入懷中。
溫稚京耳根微紅,擡手抵在他胸膛上,慌得杏眸到處亂飄,小聲警告:“大街上呢!”
李殷不禁輕笑:“公主方才故意占我便宜的時候,怎不顧及這個?”
那能一樣麼!
候在巷子口的紫珍适時撐着油紙傘上前,溫稚京趁着李殷愣神之際,一下掙脫他的禁锢,随即接過紫珍手裡的油紙傘,便撒開腳丫子往外跑。
雪地上頓出多了一串一深一淺的腳印。
“有本事,抓到我再說!”
紫珍像個操碎心的老嬷嬷追在後面:“公主慢些!”
巷子裡,李殷低頭端詳着自己的手。
青年的聲音被風吹散。
微不可聞。
-
在外面吹了風,淋了雪,溫稚京一回到公主府,便打了一個驚天響雷的噴嚏。
這可把紫珍吓了一大跳,忙招呼着丫鬟們備水。
溫稚京忍不住搓着手臂回了寝屋。
不多時,丫鬟們便将水備好,寬大的牡丹屏風後白霧騰騰,隐約顯出女子柔美的線條和纖細修長的脖頸。
水聲淅瀝,溫稚京憋着氣潛入水裡,白霧彌漫的水面頓時多了一串咕噜咕噜的小氣泡,将漂浮在水面的花瓣都往外蕩開。
熱水将身體的寒意都祛除後,溫稚京的神思才清明了許多,此刻才認真回想方才之事。
李殷平日裡出門,不是去茶樓喝茶,便是去城南巷子尾買荸荠糕,成婚之前,她便知道他尤其鐘愛那家的荸荠糕,每每吃上一口,仿佛帶着某種眷戀。
隻是,方才她見着李殷時,他的手上分明沒有荸荠糕,且離那家荸荠糕鋪子還有些許距離。
聽紫珍說,他一早便出去了。
到了晌午還未歸。
她從阿月家用過午飯後出來,才在大街上看到他。
他一個人去那麼偏僻的角落裡做什麼?
心裡好像升起某種沖動,催促着她去細想,去深究,可是一想,她的頭便疼得厲害。
不禁暗罵,這大冬天的寒風果真摧殘人。
耳邊似乎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安慰她,休息一會兒便好了,另一個卻像隻嚣張的小惡魔,拿着阿爹經常用來教訓她的小鞭子,逼着她去細想。
嘩啦一聲,溫稚京閉目從水裡鑽出來,花瓣蕩開,她擡手随意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細嫩的肌膚被泡得有些泛紅,看起來細潤如脂,在濃郁的水氣中若隐若現,盡态極妍。
不行,她還是要查清楚!
雕花木窗半開着,窗外的雪已經停了,地面上泛着煞白的光,直逼得人無法直視。
溫稚京收回視線,頭頂因為發絲的牽扯傳來細微的癢意,她忍不住側着腦袋。
李殷正坐在她身後,手裡拿着一方潔白的帕子,替她仔細壓幹濕發。
溫稚京維持着這個姿勢坐了許久,坐得腰有些酸,脖子也有些僵硬。
李殷見她有些不舒服的扭動着,低聲問:“不舒服?”
溫稚京老實的點點頭,笑道:“脖子酸了。”
李殷擦頭發的動作一頓,須臾将帕子放在一邊,骨節分明的長指撥開溫稚京垂在身後的半幹的長發,将發絲一分為二撥到她身前,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
李殷的目光下移,忽然被上面那顆的紅痣吸引。
小小一顆,像一滴暗紅色的血,圓潤規整,襯得那截纖細的脖頸如同白瓷一般,又似紅梅覆雪。
他擡手,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着。
溫稚京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才意識到他在看她脖頸上的痣。
她笑着揶揄道:“好玩麼?”
李殷輕笑,收回手,捂熱了自己的手掌後,才替她揉捏着肩頸,道:“很好看。”
溫稚京欣喜扭過頭來,下一秒,卻被他強行擺正。
身後傳來熟悉的溫潤嗓音:“專心。”
“哦。”
脖頸上一松一緊,力度恰到好處,随着他收緊再放松,來回交替,溫稚京感覺頭皮都酥麻得要展開了似的。
不由得閉上眼睛細細享受。
屋内的暖爐還往外湧着熱氣,烘得整個屋子暖洋洋的,漸漸的,溫稚京舒服得有些坐不住了,阖上的眼眸也仿佛綴着千金重的東西一般,連擡一擡都十分費力。
長睫在微弱的日光下輕顫,像一對要振翅而飛的蝴蝶。
青年停下手中的動作,攬住她綿軟的肩膀,似水如玉般的嗓音響起:“累了,去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