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顆棋子被撿起,青年緩緩起身,從容地将手中棋子置于玉石棋罐,棋子從手心滑落,叮咚之聲驟起,像下了一場磅礴大雨。
窗外忽然傳來細微的響動,一隻烏鴉扇着翅膀,仰着頭環顧四周。
李殷側目朝窗外看了一眼,那隻烏鴉轉過頭,亦盯着他。
半晌,烏鴉撲騰着翅膀,從窗邊迅速飛走了。
屋内燃着冷冽的梅香,混合着木頭燃燒的味道,冷中藏着暖意,格外的沁人心脾。
李殷懶懶靠在軟枕上,将手中的字條展開,是夏志的字迹。
——如主上所料,王堅沒死,此刻正藏身于豐南縣。
李殷面無表情将字條丢入火爐裡。
火星子從爐中竄起,瞬間将那不足三指寬的字條吞沒。
溫稚京上完藥就去了東宮,昨夜那夥人說要對付溫翁玉,她得把這事兒告訴溫翁玉,讓他小心點。
到了東宮後,聽說溫翁玉去了大理寺還沒回來,知道他這些時日忙于政務,溫稚京隻好在宮裡等他。
東宮很大,她小時候住宮裡都逛膩了,山是山水是水的,也沒什麼好逛,等了一會兒,實在閑着無聊,便去溫翁玉的書房看書。溫翁玉雖是個領兵打仗的将軍,卻也是個十足的書蟲,他的書房可謂是海納百川,樣樣都有,逛多少遍都不會膩的。
書房的守衛從來不攔溫稚京,大抵是太子吩咐過,公主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不得阻攔。
溫稚京暢通無阻的進了書房,屋内還彌漫着熟悉的梅花香,隻是香味淡了許多,溫翁玉應是走了沒多久。
溫稚京一個人坐在溫翁玉的書案前,随手拿起桌上的書卷,百無聊賴的翻起來。
忽然有東西從書頁中掉下來。
是一張被随意折起的紙,看着紙上深深的痕迹,想必反複打開很多次。
溫翁玉藏了什麼好東西?
溫稚京帶着獵奇的心情打開那張圖紙。
“地圖?”
溫稚京疑惑地将圖紙捏在手裡,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這是什麼地圖。
上面雖然寫着各州郡的地名,但繪制十分簡陋,隻标注了幾道比較大的河流和山脈,位置也不是很準确。
她用手觸碰紙上的線條,将圖紙拿到鼻子前輕輕嗅了嗅。
新畫的?
溫稚京将圖紙翻過來,發現背面竟然還畫着一隻鷹。
溫稚京撓了撓頭。
這隻鷹……好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哪呢?
溫稚京使勁拍了拍腦袋,努力試圖回想起來。
思索着,門外傳來溫翁玉的笑聲,溫稚京一擡眸,便看見那個豐神俊逸的青年着一身深藍錦袍邁進書房來。
“腳傷未愈,你就不能安分些,别到處亂跑?”溫翁玉提着衣袍的一角,随意坐在書案上,低頭笑着看她。
溫稚京舉起手裡的圖紙,好奇問:“溫翁玉,這是什麼?”
溫翁玉的目光随着她的話移到圖紙上,他若無其事伸手将圖紙收回,塞到袖口裡,解釋道:“閑來無事畫的。”
溫稚京哦了一聲,想起此行的目的,她連忙拉着溫翁玉的袖子,小臉滿是嚴肅:“溫翁玉,有人要對付你!”
溫翁玉彈了一下她的腦門,看着她氣鼓鼓地捂着額頭,不禁笑出聲:“想要你阿兄命的人多了去了,小姑娘家家的,少操心這些。”
溫稚京急了:“溫翁玉,你可長點心吧!我看那些人勢在必得的樣子,定是蓄謀已久!”
溫翁玉看着她一臉嚴肅,端着不符合她年紀的老成,莫名忍俊不禁,他捏了捏她的飽滿小臉,笑道:“知道啦,珈洛長大了,知道心疼阿兄了。”
敷衍!
溫稚京拍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都是當太子的人了,怎麼還這般沒心沒肺的!
罷了,溫稚京歎了一口氣,誰讓他是她阿兄呢。
既如此,日後她便替他多長兩個心眼吧。
“對了。”溫翁玉柔聲道,“聽聞最近豐南的茶花開了,想不想去看看?”
看花?
她最喜歡看花了!
“好啊好啊!”
溫稚京興奮得拍着手差點跳起來。
溫翁玉見狀連忙擡手按住她的腦袋,将她老老實實按在椅子上:“這幾日你可要安分些,不然到了豐南,走不動路阿兄可不背你。”
溫稚京斜睨他一眼,輕哼:“誰要你背。”
待溫稚京腳傷好了後,一行人便出發前往豐南縣。溫翁玉借口說大理寺有些事沒處理完,還要耽擱兩天,便讓他們先走一步了。
溫稚京裹着雪白的氅衣,好奇地将毛茸茸的腦袋探出馬車外,看着眼前滿目的銀裝素裹,風夾雜着雪撲在臉上,冰涼涼的,她撇撇嘴:“溫翁玉這家夥不會又騙我的吧,這麼厚的雪,哪有什麼花?”
馬車外,紫珍忍不住輕笑:“公主,豐南縣位于大周的南邊,聽說現在那兒的氣候最是宜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