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重重撞在了牆壁上,發出“咣當”一聲。
“我艹!誰他媽……”被驚醒地侍衛坐起身子,迷蒙的雙眼在看到門口站着的沈知墨時倏然瞪大,臨到嘴邊的罵聲也趕緊咽了回去,“王、王爺……”
他趕緊披上外衣,推醒了旁邊呢喃着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的同僚,那兩人原本還在抱怨,睜眼見到沈知墨的那一刻也立時安靜了下來。
正坐在桌邊擦拭銀刀的蕭梁擡頭看了一眼,放下了自己的刀,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水,走向沈知墨:“這大晚上的,火氣……”
話沒說完,便被當胸一腳直接踹飛了出去,往後撞倒了桌子,随着一陣叮鈴哐啷,最終倚着闆凳,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蕭梁捂着胸口咳喘了兩聲,說完了自己的未盡之言:“……火氣真大。”
沈知墨冷哼一聲,輕輕一撩衣擺緩步走進了屋内,完全不見方才擡腿就題的兇狠勁兒。
扶風跟在他的身後,從旁邊搬來一張凳子放到了沈知墨身後,随即安靜地退了出去,與蕭梁同屋的其他三人互相看了看,很有眼力見地跟着扶風踮着腳沿着牆角溜出了門,半點聲響也不敢出。
很快,屋内就隻剩下了沈知墨和蕭梁二人。
沈知墨坐了下來,冷眼垂眸看着坐在地上不打算起身的蕭梁:“别裝死,以你的内力修為,再摔個十次都不成問題。”
蕭梁捂着胸口咳了兩聲,張開手臂往後一靠,明明倚的是桌椅的廢墟殘骸,卻像是倚着山大王的虎皮寶座一般:“看來宋志平成功了。”
“是,但也沒命了。”沈知墨歪了歪頭,“你好像一點也不傷心。”
蕭梁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随後淡淡笑了笑:“在來時他就已經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求仁得仁,沒什麼好傷心的,如今這結果,已經是我們能做到的最好的。”
沈知墨微微眯眼,嘴角揚起危險的弧度,柔聲緩語道:“所以,你們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你想要的從來不隻是進城,而是要我直接插手。”
“話也不能這麼說,”蕭梁稍稍坐直了點身子,他瞄了沈知墨一眼,下意識擡手蹭了蹭鼻子,在沈知墨的注視下心虛地避開了目光,但依舊嘴硬,“此次南水縣河壩決堤一案,工部尚書梁重仲身為監造人難脫關系,而梁重仲與大皇子的關系你也是清楚的,所以你才會同意讓我跟着進了你的融雪山莊不是嗎?咱們這是……互惠互利。”
說到最後,他像是被自己說服了一般,看着沈知墨笑得開懷。
“若隻是個梁重仲,還不值得我親自出手,”沈知墨擡手架在了腿上,朝前傾了傾身子,“我的目标,你知道是什麼。”
蕭梁朝着沈知墨擡了擡下巴:“這就要殿下親自去查了。”
沈知墨眼神一淩:“所以你們根本沒有沈知崇收受賄賂的證據。”
“我可以保證,洛河堤壩一定有問題,而這樣長的一條堤壩,動動手腳,從中貪污下的銀兩足夠梁重仲揮霍個兩三輩子的了,你猜,他把這些錢花到了哪裡?要知道他可是修完這堤壩沒多久,就從一個侍郎變成了尚書。”
“一切都隻是你的猜測。”
“是,”蕭梁看着沈知墨,說,“但我相信,隻要往深了查,結果就一定是殿下想要的。”
沈知墨注視蕭梁良久,半晌,他起了身,垂眸望着蕭梁:“好,我很期待,你會帶我查出什麼樣的驚喜。”
他轉身朝着屋外走去,臨出門前,他腳步一頓微微側頭,問,“你憑什麼相信,我會插手此事?”
“我沒有把握,”蕭梁看着沈知墨的背影,笑了笑,“不過是碰碰運氣,如果你不接,我們也就隻能祈禱來個清廉點的欽差,再不濟,就隻能自己去查,然後帶着證據再告一次禦狀了。”
沈知墨側過身,疑惑忠又帶着些好奇地看向蕭梁:“那你又怎麼知道,我值得信任?”他輕聲笑了,語氣危險,“我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啊。”
蕭梁仰頭望着,就見沈知墨站在門邊,長身玉立,月色灑落下來将他籠罩在内,宛若天上谪仙人……一如兩年前在上元燈會的偶遇,他乘船而過,望見沈知墨青衣素衫走上橋,彎腰給橋上的老乞丐手裡放了一錠銀子。
“蕭梁 ?”
沈知墨見蕭梁望着他發着愣,遲遲沒有回答,催促着喊了一聲。
蕭梁猛然回過神,手一撐,站起了身,望着沈知墨,笑了:“也許……是直覺吧,直覺你和我,是一樣的人。”
都不算什麼好人,但也都有着一顆偶爾被觸動的恻隐之心。
沈知墨垂下眼眸,半晌,他轉身朝着屋外走了兩步,朝着一旁候着的扶風伸出了手,扶風會意地将令牌遞到沈知墨的手上。
沈知墨将令牌朝着蕭梁一抛,頭也不回地朝着屋外走去,隻留夜風帶來了他的話:“宋志平的屍首應當還沒來得及送往亂葬崗,持我之令去尋守宮門的侍衛,他們會把人送出來……當然,你也可以不管。”
蕭梁望着沈知墨的背影,輕輕一抛手中的令牌:“果然,口是心非……”
*
這邊沈知墨朝着蕭梁當胸踹了一腳,那邊榮王府内也在暴怒砸摔。
蔣铮的腳剛踏進門,一尊白釉梅瓶落在他的腳前,頓時四分五裂,一片碎瓷飛濺而起,竟是直直朝着蔣铮的眼睛飛去。
蔣铮廣袖一揮,從容之間就将碎瓷擋了下來。他走進門,冷哼一聲坐上了主位。
“舅、舅舅……”沈知崇心裡一顫,立馬冷靜了下來,垂首立在了一邊。
管家連忙吩咐人将地上的碎片清理了,并給蔣铮上了茶,而後安靜地退出門外,關上了門。
蔣铮拿起茶喝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地看了沈知崇一眼:“可知錯?”
“是……是我不夠冷靜,可舅舅,這洛河決堤和我有什麼關系?十一年前造的河堤,我那時才幾歲?就算……”沈知崇頓了頓,聲音弱了幾分,“就算梁重仲确實有給我送些東西,可那河堤我是一點也不知情啊!憑什麼我要被關禁閉!”
“梁重仲給你送的東西可不少,那你猜猜,他這送禮的錢是哪來的?”
沈知崇張了張嘴,可看看蔣铮的神色,到底是沒說什麼,隻是臉上的神情顯然還是不服氣。
“行了,你也是被牽連,就算河堤真有問題,也不會算在你的頭上,最後小懲大誡也就是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不過,”蔣铮擡手點了點沈知崇,“這段時間你最好給我老實地待在府裡,别上趕着給你父皇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