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聲捏緊掌心,将自己難以啟齒的一面剖開在别人的面前令他覺得難堪。
于是他故作冷淡,裝作無所謂地強調:“是每天。”
楊鈞安靜了一會。
長出一口氣,癱軟進椅子。
他之前到底哪來的自信,敢問他自己是不是快康複了?
“所以你之前說讨厭他,希望他消失在眼前是......?”
“因為他總在我眼前晃蕩,我一不小心就會碰到他,我得很努力,才能注意讓自己不碰到他。”像是想起了那段辛苦的日子,葉秋聲不太高興地說。
......
很長一段時間裡,葉秋聲都不得不花費更多的精力注意自己跟秦渭的距離,以防自己不小心和他産生接觸,導緻自己洗心革面重做人的計劃功虧一篑。
他在休學的時間裡想清楚了一件事——他再也不要做個惹人煩的讨厭鬼了!
他在心裡打定主意要和所有人保持距離。
其實他知道秦渭也不是故意非要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内。
秦渭不是那樣愛在别人眼前轉來轉去的性格,他又不是葉秋聲這種喜歡湊熱鬧的人。
倆人一個公司,上班時間都一樣,早上等電梯的時候遇上太正常了。
葉秋聲為了避開早高峰電梯人擠人的危險狀況,通常都會早點去公司。
他花費了不算太長的一段時間,摸清了整座寫字樓裡每家公司的上班時間,精準的找到了一個不算特别早,乘電梯的人也不會很多的上班時間。
前一天他才慶幸自己度過了秦渭借住到他家的危機,結果第二天等電梯的時候,一回頭,發現秦渭就站在他背後,把葉秋聲吓了一跳。
他一看到秦渭就心虛起來,想着他叫他一聲學長,可是他卻在他剛進入公司,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拒絕幫助他,心情有些消沉。
葉秋聲知道一個人突然跑到陌生的城市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時候,是多想有個人可以依靠一下。
地鐵和公交都認不全呢,有時候會坐反,還會找不到離公司最近的地鐵口。
1号口和2号口在天南海北的兩個方向,萬一走錯了,要多走出整整五分鐘的路!
跟秦渭并排站在電梯口前,注意到秦渭眼下的青黑,葉秋聲憋了又憋,沒憋住,忍不住問他:“你那個親戚家是不是特别遠啊。”
禁言對一個話唠來說,一定是全世界最嚴厲的懲罰——沒有之一!
葉秋聲無數次告訴自己,他已經不是曾經的他了,自己現在要重新做人了。不要好奇,不要有人站在旁邊就自動觸發話匣子,沒人願意聽他嘀咕那些沒用的廢話......還是沒憋住。
秦渭:“還行,不遠。”
說話間,晃動了一下手裡提着的肉包子。
一股油香油香的味道飄過來。
葉秋聲還沒注意到自己越湊越盡了,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總算是數清了,秦渭手裡竟然拎了整整八個浸油的大肉包。
八個。
早餐隻吃了一小包蘇打餅幹的葉秋聲吞了下口水。
想問他包子在哪買的,看着好香,能不能給他分享一下,或者他下次去的時候帶上他,他作為學長可以請客!
然後這些話都被他遏制在了喉嚨裡,最終克制地收回目光,化為一聲沉悶的“哦”。
說話的功夫,電梯打開。
葉秋聲低着腦袋走進去。
他走進去之後,秦渭也跟了進去,這個點正好沒有其他人,隻有他們倆。
葉秋聲刻意把着角落站,堅決把沉默貫徹到底。
他以為秦渭也不會說話,畢竟秦渭一看就不是多愛閑聊的人。
“包子是牛雜餡的,要嘗一個嗎。”
葉秋聲:“好啊好啊!”
葉秋聲:“......”
葉秋聲僵住了。
秦渭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正要把手裡的包子遞給他。
卻見葉秋聲梗起了脖子,略顯生硬地改口:“不、不用了,今早吃撐了了,不餓,你留着自己吃吧。”
不愧是市中心的高端寫字樓,電梯就是快。
眨眼就已經到了他們公司那層。
葉秋聲快步沖了出去,怕自己多留一會,道心就潰散了。
秦渭看着自己手裡送不出去的包子,覺得自己起了大早精挑細選的薄皮大餡包子也不是那麼漂亮了。
他淺淺歎了口氣。
“沒人愛的包子。”真可憐。
耳朵裡響起昨晚電話裡秦嵘放肆的嘲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哥,你知道嗎,你現在聽起來就像個絕望的男同!”」
「“之前酒會上德裡克先生給你介紹洋妞的時候你怎麼說的來着?你是個gay,有人在國内等你,對方身體不好,所以樣樣都要精細着來,養老婆是個燒錢的活,等你賺到足夠的錢,功成名就,把一切安排妥當,你就要回老家結婚,你跟我不一樣,你可是有家室的人,結果呢?哈哈哈哈哈哈!人家一句你誰啊就給你幹滅了吧!”」
那會大概是淩晨兩點。
整層寫字樓的燈都關了,隻有秦渭工位上亮着盞小燈。
他摘下金邊眼鏡,起身走到落地窗邊,看着夜幕下橙黃色的城市,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先聲明一下,”秦渭抱起手臂,嗓音一如既往清冷,“我沒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