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奇怪的寒意爬上了大家的四肢。

正常情況下，一支隊伍應該有兩位成年人帶隊，一位教練與一位助理，烏野曾經是有助理老師的，但是助理老師生病後就一直沒有補，再加上烏養教練用日向用的很順手，所以整場春高的縣内預選賽日向一直是被登記為助教，可是這個時候烏養教練的缺席隻意味着一件事。

他們需要自己面對整場比賽了。

……什麼時候該叫暫停？需要為了打斷對手發球局的手感叫嗎？還是在焦灼的時候叫？叫完了的話我們能拿出來解決對方的戰術嗎？第二局需要調整站位嗎？什麼時候換人？一開始就換上來搶分還是局點換？

無數教練所需要面對的問題盤旋在藤田和佐方的腦子裡，一個是隊伍的隊長，一個是場上的指揮塔，他們會是整支隊伍裡最先直面這些問題的人。

是的，小孩子們總是喜歡說自己長大了，喜歡暢想自己在風浪中當英雄，可是當成年人的保護撤去，必須要自己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恐懼總會襲來。

“……？”副隊長加賀在漫長的沉默中率先找回理智，“……教練不能過來那得先去找賽事組登記才行……隊長！你得——”

“然後，”山口氣微微喘勻了，“日向去找白鳥澤的教練了，說讓那邊幫我們聯系賽事組！”

“啊——”佐方終于回過神來，他咬了咬兩頰的肉，集中精神，“……每次到這種時候都感覺日向這孩子是不是太成熟了一點，豪門學校的教練聯系肯定要比我們學生方便多了。”

“走吧，”沉默中，宇内天滿輕松地從地上一躍而起，“着急也沒用，進場，然後把白鳥澤打爆，帶着縣内預選賽冠軍的獎杯去看教練。”

他的臉上自信依舊，衣擺帶起的小小氣流卻像狂風一樣把凝重的空氣卷走。

“計劃就是這樣！大家有問題嗎？沒問題的話，那麼——”

他看向大家，伸出了自己的拳頭，“我們要赢！”

在意外與壓力造就的風浪中，烏野的王牌如燈塔般伫立。

“我們會赢！！！”

烏野的大家回應他，如同迷路的船隻以燈光回應燈塔。

和王牌對拳，從他那裡得到了勇氣，讓僵硬的四肢重新恢複正常，烏野的大家重整氣勢，推開了比賽場地的門，大踏步的邁進，另一邊，決賽的老對手白鳥澤已經就位，鹫匠教練正在和裁判溝通，日向站在他的旁邊，看起來雙方已經溝通完畢，隊長藤田正要上前去完成賽前的簽到，宇内天滿突然拉住了他。

天滿看了一眼和鹫匠教練站在一起的日向，對着隊長輕聲說，“隊長，我有一個想法……”

藤田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日向，随後又放松下來，“雖然感覺這種事情挺颠的，”他活動了活動肩膀，評價道，“想想是烏野，感覺也挺正常的。”

隊長的工作很多，和裁判溝通，場上暫停确認等等，當然也包括賽前簽到這一項。

藤田接過裁判組遞過來的簽到表，當着日向的面，一筆一畫的寫字。

烏野高中教練：日向翔陽（代）

日向一愣，擡頭看向藤田，然後一根藍色的帶子就這麼挂上了他的脖子。

那是烏野的教練證件。

佐方站在日向的身後，把日向衛衣的帽子翻起來，把挂着教練證的帶子壓在帽子下，整理好他的帽子。

看着自家二傳手做完這一切，天滿把日向抱起來，放在了烏野的教練席上，黑發的王牌半跪下來，注視着年幼的烏鴉。

“翔陽……不，”天滿笑了起來，握住了他的手，小聲說，“教練，我們的勝利，拜托你了。”

他是王牌，他得為隊伍帶去勇氣，得有為隊伍打破困境的能力，所以他會在那個時候站站出來，可是看到日向站在裁判席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那個小小的身影，會帶給他不輸給烏養教練的安心。

真丢臉啊，宇内天滿心想，明明日向是小孩子，可是這個沒有成年人站在他們身旁的賽場上，他卻在向一個小孩子尋求勇氣。

日向看向他們握住的手。

雖然還沒有正式上場，但是他們的熱身應該是做好了的，可是宇内天滿的手依舊是冷的，甚至有點發抖，日向還摸到了冷汗。

……肯定會緊張的。

再怎麼成熟，再怎麼被記者雜志吹捧成“小巨人”，還是會緊張的，倒不如說在得知成年人不能在場的時候，能夠站出來，冷靜 ，哪怕是裝出來的冷靜，能夠給隊員力量，帶着整支隊伍回歸到正常狀态，這個年紀的宇内天滿，已經是一名足夠優秀的王牌了。

日向擡頭，注視那雙黑色的眼睛，裡面倒影着他的身影，“好，”這位未來榮譽滿身的傳奇人物回應他，“交給我吧！”

另一邊的佐方看着教練席上的兩人，笑着把裝了證件的文件袋拿起來，準備放到包裡收好，卻發現山口拉住了他。

“？”佐方摸了摸山口的頭，“怎麼了嗎？”

“……按規定，”山口的聲音還在發抖，“正式比賽應該有一位教練一位助理對不對……”

他擡頭看向佐方，眼神卻是和聲音不同的堅決，“佐方前輩，請把助理證給我吧！雖然我可能幫不上日向什麼忙，但是……至少我不能讓日向一個人坐在那裡面對！”

佐方啞然。

……天呐，他想，我們都在幹什麼啊，慌亂之下下意識的把壓力都堆給了天滿和日向……

這位一直以來以冷靜自居，一副精英範的二傳手把手插進自己的頭發，弄亂了仔細打理的發型，彎下腰和山口對視。

“那麼，教練就拜托你了，”他從文件袋裡取出那張助教證，鄭重地遞給了山口，“助教！”

下一屆的烏野隊長佐方朝如是說。

他的身後，烏野的現任隊長藤田在鹫匠教練的幫助下取得了裁判的同意，在助教那一欄，寫下了山口忠三個字。

這是烏野傳奇一代被記錄下來的最初的兩個名字。

屬于兩位先行者的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