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莺扭過頭,審視的目光冰冷地在她身上巡視:“換方向?”
越飛光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得急躁:“前面有很多食魂蜉蝣。再往前走,我們死定了。”
翠莺挑起一邊的眉頭,扭頭眺望着遠處的天際。
一輪孤月高懸,前方并無異常,四周安安靜靜的,隻有馬蹄聲和車輪聲有節奏地響起。
要相信她嗎?
官道平坦,趕起路來也更快。小路雖然也能走,但到底不如官道,一旦選擇走小路,速度勢必會降低。
要知道,食魂蜉蝣可還在身後追着呢。
翠莺沒有說話。越飛光不知她想法,隻能屏住呼吸,視線悄然落在她手中的缰繩上。
要是翠莺不同意,她隻能想辦法搶奪馬匹的控制權了。
沉默總是顯得格外漫長。幾秒之後,翠莺收回目光:“信你一次。”
馬匹調轉方向,拐了個彎,朝着小路的方向奔去。馬車後兩名護衛不明白翠莺為何要轉彎,馬蹄聲有短暫的遲滞。
“他們進小路了。”
兩名護衛伏在馬背上,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個丫鬟有點古怪。我們要不要……”
兩人一些猶豫。
一邊是雜草叢生不知通往何處的小路,一邊是毫無障礙的官道坦途,身後還有蜉蝣追着,一個失誤,就要踏上黃泉路了。
遲疑兩秒,青衣護衛道:“先跟上她們。”
兩人的馬沒拉車,機動性更強,如果出了什麼意外還可以跑。
灰衣人點點頭,兩人盯着那笨重的車廂,正要勒馬轉彎,便聽到山崩地裂般的震顫之聲。
放眼望去,官道盡頭竟掀起食魂蜉蝣組成的海浪。那浪頭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到,小小的黑色飛蟲就到了兩人面前。
兩人神色驟然變得慘白。
“它們出來了!”
越飛光半跪在前室,抓着車廂的一側,扭頭朝着身後看去。
模拟時她身在車廂,并未注意到那些蜉蝣從何而來。這次她看了全程,終于發現些許端倪。
那些蜉蝣并不是突然出現的。它們原本就停落在官道上,收斂翅膀,收斂氣息,靜靜等待着他們的獵物,寂靜如死。
直到被馬蹄聲驚動,它們才呼嘯着飛起來,在月光下凝成一片暗色的海浪,将那兩名毫無準備的護衛吞噬。
見到這一幕,越飛光抓着車廂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心中滿是後怕。
幸好有模拟器在。要不然,被蟲潮吞噬的就是她了。
現在模拟器的使用次數隻剩一次,在完全摸清模拟器限制之前,越飛光是不敢随便用了。
可夜晚,還很漫長……
“看來,你的确有點本事。”
翠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仍然保持着鎮定,隻是攥着缰繩的指節微微泛白,看上去并非全然無感。
越飛光收起臉上的擔憂,笑嘻嘻道:“那是當然……”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噔噔的馬蹄聲。越飛光驟然警覺起來,扭頭一看,發現竟是青衣護衛騎着馬追了上來。
隻是原本那身體面的青衣已經被撕咬得破破爛爛,血迹浸透青衣,無休無止地漫出。
護衛披頭散發,頸側青筋猙獰。他的面頰已血肉模糊,隐約能看到鮮紅肌肉下的慘白骨頭。
黑色的飛蟲落在骨頭上,拼了命地朝着肌肉鑽去。遠遠看去,他竟像一個勉強保持人形的骷髅。
再看他身下的馬,半個身子都已被啃食幹淨,隻憑一口氣撐着突出重圍,現在已搖搖欲墜。
翠莺也注意到這位追上來的不速之客,略一眯眼,反而加快了速度。
這家夥,顯然不是來打個招呼就走的。
果不其然,見到車廂,青衣護衛雙眼迸射出精光,竟一把拉住車廂的側邊,雙腳用力一蹬。
那匹馬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倒地,被追上來的食魂蜉蝣啃食殆盡。
而那護衛卻借勢一跳,如靈活的人猿一般蕩到馬車上,擡手去搶翠莺手中的缰繩。
“給我!”
翠莺握緊缰繩,冷冷道:“滾下去。”
僅存的一匹馬趕了一天路,還沒休息好就要拉車逃命,早已快到極限。
而這護衛壯得如熊一般,他一跳上來,馬車的速度頓時又慢了幾分,車上的幾人離死亡也就近了一步。
青衣護衛想奪走馬匹的控制權,自己逃命。見翠莺不肯,他目露兇光,擡手朝着她的頭撞去。
至于車廂裡的越飛光,根本沒被他放在眼裡。
門簾被卷起,越飛光縮在車廂中,謹慎地看着正在争鬥的二人。
青衣護衛人高馬大,又壓上了自己的性命,自然全力出擊。而翠莺又要注意控制馬匹,又要應對他的攻擊,頗有些分身乏術。
馬匹受到兩人激烈争執的影響,因此躁動不安。
車廂東扭西扭地在小路上飛馳,越飛光被晃得七葷八素,卻不得不全力穩住身形,觀察着那兩人的動向。
她躲在後方,看不清兩人争鬥的情況,卻聽到翠莺一聲悶哼,似乎被打傷了。
照這樣下去可不行。
這護衛一臉兇相,等他搶了缰繩殺了翠莺,下一個目标就是她。
越飛光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右手摸向懷中。隔着柔軟的布料,她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另一邊,護衛怒喝道:“放手!”
說話時,他的手已經朝着缰繩扯去。缰繩落入他手中,他瞥了翠莺一眼,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刀。
那長刀鋒利無比,刀尖泛着冷光,就這樣朝着翠莺刺去。
噗!
利器沒入血肉的聲音輕輕響起,倒下的卻不是翠莺。
黏膩的鮮血從傷口流出,染紅了護衛的青衣。他猛然扭頭,卻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睛分外清澈,不含任何殺意,卻難免讓人膽寒。
正是沒被他當回事的越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