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時,三人陸續起來,在顧安和明德收撿帳篷時,曹茵簡單做了些雞蛋蔥花餅,卷上鹹菜絲,既方便又好吃。
幾人本就不是難相處的性格,加上每日同吃同行和同聊,等出了峽靖郡進入梧州時,已處成了好兄弟。
是的,是好兄弟。
曹茵腰間别着斧頭,身材高高瘦瘦,五官立體,皮膚比明德還黑,三人站在一起,俨然就是三位小郎君。
梧州地勢平坦,路好走了不少,但氣候悶熱,陽光又毒辣猛烈。
擦掉額上的汗珠,明德抱怨:“這天,汗一直往外淌,衣服濕了幹,幹了濕,渾身一股子馊臭味。”他家世好,哪怕這兩年在肅州,也從未經曆過這些。
曹茵頭戴用寬大樹葉随手編的“遮陽帽”,一手持缰繩另一手持蒲扇,手腕用力,恨不得扇出殘影。說實話,要不是那政令下的急,她才不會選擇這個時節趕路,春暖花開的時節多好,春光明媚,哪像現在……
路邊的狗尾巴草蔫頭耷腦垂在溝渠邊,葉片卷曲發黃,像是被誰在火堆裡滾過一遭。曹茵眯眼看着遠處晃動的熱浪,耳邊全是馬鼻子喘着粗氣的聲音。
明德突然“咦”了一聲,指着道旁歪脖子槐樹:“你們看這螞蟻……”樹根處蜿蜒着烏亮的蟻群,正銜着米粒大小的卵往高處爬。
顧安挽起衣袖,露出小臂上密匝匝的汗珠,手掌遮住眼睛上方瞄了眼天色,皺眉道:“怕是要下雨了。”話音未落,東南邊的雲層突然翻湧起來,活似有人往靛青染缸裡潑了墨。風裹着腐爛的蒲草味撲進鼻腔,驚得馬兒連打幾個響鼻。
曹茵猛地挺直了腰,臉色驟變,下雨對于他們一行來說不是好事。
雖然有馬車,但馬車裡塞滿行李,三人沒法進去躲雨,而方圓幾裡,也沒得山洞可以避雨。
“那邊!”顧安指向前方百米外的小樹林,“這一片棗林後面有個村子,我們去村子裡躲雨。”
曹茵順着顧安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林子的輪廓,她什麼都沒看到。
“相信我,那邊肯定有村子,我有個同袍家就是這邊的,他跟我提過一嘴。”顧安解釋。
明德倒是沒質疑顧安的話,率先用力夾了馬肚子,“那快過去吧,”他說這話時,正巧一道青白的光劈開雲絮,緊接着天空響起一陣悶雷。
一陣風吹飛了曹茵的樹葉帽,嗅到了空氣中的水汽味兒,曹茵揚起馬鞭——“駕……”
三匹馬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顧安所說的村子門口。
那裡有幾個垂髻孩童正圍在大棗樹下玩耍,從這群孩童身邊路過時,曹茵往那孩童中看去,瞧見個女童正被幾個孩童壓在地上往她臉上抹泥巴。
“嘻嘻嘻,快吃呀,吃呀。”
陳朝小兒七歲梳總角辮,這群孩童應是都未滿七歲,然而這麼小的孩子們,就已經出現霸淩的情況了?!
曹茵正在猶豫要不要管這個閑事時,顧安搶先下了馬,牽着小黑朝那群孩子走去,“你們這個村子叫什麼村啊?”
一個高大魁梧的成年陌生男子牽着一匹渾身黑乎乎的高頭大馬走來,哪怕臉上帶笑,也讓圍在一起的孩子們迅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幾個孩子圍在一起,睜大着眼看向顧安一行三人。
“你,你們是誰?”說話的孩子正好也是适才壓着女童逼她吃泥的孩子,但他面對顧安幾人卻一點都不像剛才那般,顯得畏畏縮縮。
也就這麼會兒的時間,原本被他們抓住的女童已悄然離開了這裡。
“我們是前來借宿的旅人。”顧安笑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笑得十分憨厚,所以獲得了幾個孩童的信任,那個孩子說:“那你要去找村長大爺爺……”話還沒說完,天空中又響起一陣雷聲。
“轟隆隆隆……”
村子裡緊接着傳出各家婦人呼喊自家孩子的聲音。
“三娃子,要下雨了,快回屋。”
“狗蛋,你跑哪兒去了,快給老娘回來。”
……
幾個孩童聽到這些,也顧不上跟顧安他們說什麼,一溜煙都跑進了村子裡。
顧安三人對視一眼,顧安小聲道:“一會兒我來跟村長談。”得到倆人點頭後,他們順着孩子們回去的方向走。
這村子和鐵淩村差不多大小,村人的房屋分布的十分密集,特别村南那一片,房子緊挨着房子,曹茵粗數了差不多有七十餘幢房屋。
路上遇到村人,顧安問到村長家的位置,走了約莫小一刻鐘的樣子,在一幢有着一人半高青磚圍牆的院子前停下。
顧安敲響了院門,一名花白頭發的老婦人打開院門,“你們是誰?來找誰?”她那白眼多于黑眼仁的三角眼在三人身上打量了許久。
顧安憨笑着自我介紹:“大娘,我們是路過的旅人,來找村長是想在村裡借宿。”
老婦人的三角眼在顧安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許久,“我讓人去喊老頭子回來。”說着,轉身朝院子裡喊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