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

沈落将瘦如枯槁的大娘摁坐在位子上，半個燒餅遞給她，又給她倒了杯茶水：“吃吧，一會兒馄饨就來了。”

大娘一邊吃一邊和着水往下吞咽，是餓急了。

吃了燒餅，在等馄饨的間隙，沈落問她：“這是發生了何事，為何到了這般田地。”

大娘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格外悲傷：“前幾年征兵，大兒子和二兒子都被征走了，都沒回來，撫恤金給了大兒媳，大兒媳帶着孫子去省親，驢車翻了，都沒了，原本的田攏共分下來就幾分地了，養活不了人，也賣了，我家老頭子受不了打擊，去年沒了，我去地主家做長工，嫌我沒力氣，也不要我。”

顧秉文和沈落胸口像堵了石頭，士兵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自古如此，可生他們的娘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家裡的勞動力沒了，什麼也護不住。

“馄饨來喽。”

“大娘你先吃。”沈落将馄饨一碗遞給大娘，另一碗遞給顧秉文。

顧秉文原本還不飽的肚子，卻被這一個故事噎的嗓子發緊。

“你們真是好心人。”大娘吃的很香。

“不夠吃這碗。”顧秉文将自己那碗也推給大娘。

“這離京城還有很遠的路，騎馬得四天。”沈落定定的看着顧秉文，認真的問：“你家裡需不需要人打掃，勤快且沒背景。”

顧秉文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需要，但是她能扛得住一路颠簸嗎？”

“我們急，她不急。”沈落看着這無依無靠的大娘，恻隐之心乍起，随後擡手掐了個小六壬。

“空亡事不詳，行事易受到阻礙，計劃難成。陰人少乖張，有小人作祟。求财無利益，錢會有損失，行人有災殃，外出者會遭受意外。”沈落心裡暗歎一聲糟了，估計她救不了這個大娘。

顧秉文聽完，他結合了目前處境歎口氣說：“給大娘點兒銀子，先讓她安定下來，等我們回京之後，尚有餘力再幫她。”

沈落轉念一想，是了，他們必然受阻，小人必然作祟，錢損失也是必然的，他們現在說不定就在被追殺，多帶一個人就多一份顯眼。

“還是顧大人想的周到。”沈落不得不承認，哪怕她來自那麼多年之後，也依舊是擁有很多缺點，比如：容易不分場合的心軟。

偷偷塞給大娘一兩銀子和一些銅闆，沈落囑咐道：“每日去不便趕集的田戶家買菜，背去集上賣，低買高賣，就夠嚼用了。這些算我們借你的，希望你未來可以還給我們。”

“謝謝小姐，謝謝大人。”說罷大娘就要磕頭，沈落一把将大娘拉起來：“莫謝我們，是你的兩個兒子骁勇善戰，保家衛國。”

早晨耽誤了一刻鐘，沈落和顧秉文不敢多歇，拎起行李便繼續趕路，顧秉文的傷也見好，沈落怕她坐在後面碰到傷口，像條魚一眼樣鑽進顧秉文的懷裡，顧秉文看着懷裡軟軟的一隻，原本覺得奔波勞累的路途竟然不那麼磨人了。

“顧大人，你今年多大了？”沈落靠着顧秉文堅實的胸肌問。

“二十有四。”顧秉文回答的聲音不大，但是胸前的震動卻讓沈落耳朵癢癢的。

“大人也隻大我四歲，不過尋常人這個歲數也該娶妻了，你為何沒有？”沈落終于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腦袋别褲腰上，又無心悅之人，那如何娶妻？”顧秉文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姑娘，睫毛随着她眼睛的眨動而微微顫抖，看起來很乖，不過這姑娘哭的時候太磨人了。

“說得倒是，話說回來你們錦衣衛是不是都是身高腿長且英俊帥氣的男人，我到時候一定要去看看！”沈落說的有些激動，恨不得以最快速度跑回京城。

“都挺高的，看習慣了，不覺得長得如何。”顧秉文因為沈落說要去看看他的同僚是否英俊，突然有些憋氣，他不想讓沈落去看，也不是别的，就是這些同僚與懷裡軟乎乎的小姑娘比起來，顯得格外青面獠牙，不想她被吓到。

“顧大人就很英俊啊，性格也……說得過去，确實有些吓人，但是相處久了，覺得挺好。”沈落繼續叽叽喳喳。

“……”顧秉文先是聽到沈落對自己的臉有這麼高的評價，頓時有些開心，緊接着下一句讓他直皺眉，他很兇嗎？

“坐好。”原本顧秉文想辯解幾句，但是周圍的馬蹄聲讓他頓覺心驚。

沈落的細長的手死死的拽着缰繩，被顧秉文攏在懷裡，淡淡的桂花味兒讓她覺得心安，她祈禱沒有事。

叮，叮，叮的劍擊的铮鳴聲在沈落耳邊響起，顧秉文擡起一隻手将她的耳朵捂住，風裡夾着一句：“不怕。”

沈落在顧秉文的懷裡悄悄掐了個小六壬，空亡加大安，吉兇交織，她不宜亂動，畢竟她會的三腳貓功夫比人家這麼多年練下來的可差多了。

“睜眼。”顧秉文在她耳邊說。

“诶呦，沈大師坐着還挺穩當。”吊兒郎當的小侯爺擋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