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甚好,陽光正媚,正是出遊的好日子。
馬車轱辘,在車道上咕噜噜的轉。
車内的樂衍,卻是坐立難安,人像被卷進了滾輪裡,上上下下,反反複複的磕疼難忍。
是否心急了些?
眼見進入楓葉林。
樂衍越發的惴惴不安,若自己死了,她會戴那個香囊用來睹物思人嗎?
可一切都要來不及了,自己不能再等了!
自那蒙面刺客知道半生蓮,知道自己與曹宇有關系後,自己是日日夜夜的寝食難安。
在南齊天國時,自己不過是個低賤的女奴,備受冷眼與虐待,好幾次都要沒了性命,就在那時,遇到了曹宇,可笑呐,曹宇一個皇家國戚,竟然看上了一個低賤女奴?真不知曹宇是看上了自己哪一點!
為了同母親一起活下去,自己自然不會放過這絲生機,楚楚可憐,奉承谄媚。
一個女奴,連做妾的資格都沒有,幸好,不過十二歲的曹宇是個叛逆的少年,越是不許,越要得到,幾次三番的和父親吵鬧,他父親終是拗不過他。
直到梅嶺亂了,一切便散了。
而在八年後,在紫楓鎮再次相遇,兩人互相認出了對方,時間短暫,兩人将彼此的情況春秋告知,曹宇當場決定将通信的秘法告之。
這是一場豪賭,最終,是曹宇賭赢了。
分離多年,再次遇見乞妹的曹宇欣喜若狂,聽說天盛宮的人在找樣式的時候,曹宇便上了心,用暗藏玄機的布匹樣式對暗号,一來一往,悄無聲息。
曹宇本打算在楓葉林内為乞妹詐死脫困,誰知,又得到荀華君将經過楓葉林的消息,這難道不是天賜巧合?
上天都在助南齊天國大業複興!
曹宇是喜是悲,樂衍自然不知。
樂衍最擔憂的是曹宇他,值不值得信任。
神思恍惚之際,馬車簾縫中彈進來一個蠟團,樂衍趕忙将蠟團拿起收在袖中。
車外有老婦吆喝,“幾位官人,來嘗嘗,嘗嘗我們做的紫薯糕,這幾日賞楓葉的人可多了呢,都會買上我家的紫薯糕,我家的紫薯糕呀,可是遠近的好名聲,人人都誇好。”
樂衍掀開車簾,向外望去,不知覺間,已走了好長的路,現在已進了楓葉林,這林子本就離着天盛城外不遠。
在此處,可遠遠的望見楓葉林的中心處湖水潋滟,湖心中,有一方小亭。
便裝打扮的禁衛驅趕着,說了幾句話。
老婦道:“哎哎,不買就不買,幹甚那麼兇,老頭子,我們走!”
樂衍拿起蠟球,捏碎,裡面有張紙條,‘湖亭’。
又走了一段路,一行車馬繞到了湖邊。
“停一下,”樂衍掀開車簾,對旁邊的禁衛道:“我有些不舒服,去湖邊走幾步,緩緩難受的勁兒。”
禁衛道:“容屬下陪您。”
樂衍下車,笑道:“不必了,我緩一下就回來。”
“這.”
“有何為難?”
禁衛道:“此處離城有些遠了,今日賞楓的人頗多。”
“我不會走遠,隻是湖邊走走,”樂衍虛着身子,柔聲道:“你看這小道,來來回回也就這兩三人,我不與你為難,你隻離我遠些也好,再者你這般謹慎模樣,反倒是被有心人看了去,莫要因此惹了事非。”
雖是不願,禁衛還是點頭應下了,遠上幾步跟着樂衍。
樂衍下了小坡,向湖中心走,進了亭,亭中有一粗布老叟。
樂衍靜望眼前望不盡的火紅映天,湖光粼粼,飄落的楓葉随着湖水蕩啊蕩,水波相應,落葉也成了湖中美景,一天一地,金黃蜿蜒,伴着舒爽的秋風,徐徐而來,宛如琅寰洞天。
老叟在幾步遠站着,聲音低不可聞,“軟筋散,無色無味,你吃顆解藥,再将軟筋散塗在身上,軟筋散隻要吸入,便會癱軟無力,爆炸信号一起,安排的暗處兄弟會假裝将你劫走,擺脫他們後,你們順南角的小道兒下去,之後自有人接應。”
一極小的紙包順着老叟腿腳悄然滑落,而後壓在腳邊。
樂衍望着粼粼湖泊,沒有答話。
“若遇到她,一定讓她吸入。”
樂衍望了眼亭外等候的禁衛,壓低聲道:“何意?”
老叟道:“她武功再高,也不能無懼這軟筋散的藥力,到時你一定想辦法讓她吸入軟筋散,拖住一刻便可,記住,事一成,速速離開。”
樂衍映滿楓葉的眸子眨了眨,這都是天意。
粗布老叟收了釣魚筐,背着手蹒跚離開。
樂衍倚靠在亭欄望着漫天紅葉,停歇片刻,臨走前将老叟丢落的小包踢落到了湖裡,湖面濺起一個小小波紋,不被人察覺。
你們恨她入骨,我怎敢保證這軟筋散的藥理是如何的,不如,我自己動手。
樂衍回到馬車邊,剛要上車,便見前方來了一輛質樸的灰木馬車,随行旁側的布衣人很是眼熟。
布衣人一眼認出這邊的幾人,傾下身子對着馬車裡說了幾句,之後他快騎了幾下到了這邊,對樂衍道:“夫人有請。”
樂衍臉上肌肉僵硬,死死的掐住了袖中的手,才沒讓自己當場失态,心髒一陣又一陣的劇烈收縮,要喘不過氣了,道:“好。”
果然,曹宇還有打算,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車門被拉開。
樂衍彎腰進來,笑意盈盈。
荀華君手裡卷着本郡國利病,見樂衍手上綁着紗布,問道:“手怎麼了?”
樂衍矮身坐在荀華君身側,巧笑嫣然道:“湯藥燙着了,聖君也來楓葉林賞景?”
兩人默契依舊,不提尴尬之事,不提酒後失态,藏着掖着,等對方開口。
荀華君見樂衍這般開心,也有了笑意,問道:“隻是出宮賞景,便讓你如此開心?”
“不止。”樂衍笑意不減,直勾勾的注視着荀華君。
“你在搞什麼古怪?”
“你猜。”樂衍笑容放大,身子突然側傾相擁。
荀華君拿書抵住樂衍的腮,輕聲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