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總而言之,我與克勞德在神羅士兵的休息室裡吃蛋糕。
他的頭盔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我找了你好久。”
克勞德那頭标志性的金色陸行鳥發型有些淩亂,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在額前。
雖然在吃着蛋糕,他卻還是盯着我看。
“嗯嗯。”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又挖了一大勺甜膩的奶油塞進嘴裡,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掩蓋此刻的尴尬。
他似乎并沒有因為我的敷衍而轉移視線,依舊那麼定定地看着,那股沉默的壓力讓我有些不自在。
“……”
可惡,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虛。
沒等他再次說一些奇怪的話,我戳了一塊水果放在他面前。
“好吃嗎?”
“……嗯。”
他低聲應了一句,将草莓送進嘴裡,咀嚼的動作很慢,也不知道他嘗出什麼味道沒有。
我覺得他應該沒有,畢竟這個玩意可是齁甜。
在休息室裡四處張望,我忽地發現桌子的角落有瓶陸行鳥飲料,于是我順手拿過來,遞給他。
“這個也好喝。”
我蠱惑道。
克勞德默默地接過那罐畫風狂野的陸行鳥飲料,青色的眼眸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垂下,視線落在飲料罐那隻咧嘴笑的陸行鳥上。
我見他猶豫,直接從他手裡搶過,打開,一氣呵成的喝了一口。
靠。
然後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很不錯的,你也來一口?”
克勞德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微微垂下眼睑,有些遲疑地張開了嘴。
我見狀,立刻眼疾手快地将罐口湊了上去,輕輕一歪。
“咕咚。”
他很輕地咽下了一小口。
然後,他的表情凝固了。
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的俊秀臉龐,此刻出現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扭曲,像是同時嘗到了超量的糖精、腐爛的水果、生鏽的鐵釘外加洗潔精的味道。
他猛地閉上眼睛,身體都僵硬了。
“噗——咳咳咳!”
到底還是沒忍住,一口飲料差點噴出來,被克勞德強行咽了回去,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怎麼樣?”我強忍着笑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關切,“是不是很提神醒腦?這可是珠諾港的特産,一般人我都不給他嘗的。”
“……”
咳完之後,克勞德擦了擦嘴。
許久不見,他的眼角下多了些青黑,以及面色稍稍蒼白,此刻,臉頰因為缺氧而泛起一層不自然的紅暈。
過了一會,緩過來,他瞥着我強忍笑意的模樣,不知為何,輕輕笑了一下。
“确實,不錯。”
“……”
我狐疑地盯着克勞德,這家夥的味蕾是不是被魔晄泡壞了?
那種堪比毒藥的飲料,他居然說“不錯”?
“我說,陸行鳥,”我向前傾了傾身體,壓低聲音,“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失去味覺了?”
要不然他怎麼能面不改色地咽下那種東西,還能對着那盤甜到發指的蛋糕說“嗯”?
克勞德聞言,那雙青色的眼眸微微眨動了一下,視線從我臉上移開,落在他自己那隻還沾着少許奶油的手指上。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用一種很輕,但很清晰的語調回答。
“沒有。”
他擡起眼,再次看向我,唇角那抹極淡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散去。
“隻是,感覺不大一樣。”
“哦……”
我撇了撇嘴,往後靠回椅背上。
薩菲羅斯三号涼涼的,又軟,是個不錯的躺枕。
“那,你最近過的怎麼樣?和紮克斯一起在旅遊?”
“……”
他抿了抿唇。
“不,我們在追蹤你。”
糟了,這個話題又繞回去了。
我頭腦風暴。
“呃……一路上有什麼新的夥伴嗎?”
克勞德将手中那罐畫風詭異的陸行鳥飲料輕輕放在桌上,發出很輕微的一聲“嗑”。
“夥伴,”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聲音低沉,尾音拖得有些長,好似在努力從混亂的記憶碎片中搜尋相關的畫面,“嗯,有的。”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冰涼的易拉罐罐身,那上面猙獰的陸行鳥圖案被他的指腹蹭得有些模糊。
“紮克斯他,他總能找到一些…嗯…奇怪的人。”
“你走的那天,有一個賣花的女孩,很愛笑,頭發是棕色的,會編很好看的辮子。叫愛麗絲,她說她能聽到星球的聲音,是古代種。”
“她和紮克斯會說些我聽不懂的事,有時還會去照顧路邊的小動物……”
他說到這裡,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了揚,又很快壓了下去。
“之後,蒂法,你之前在第七區見過。”
“她選擇跟我們一起追尋薩菲羅斯的蹤迹,也就是你——”
“咳咳,其他人呢!”
怎麼又跟我扯上關系了?!
“當天在米德加,其實我們還在神羅的實驗室發現了一隻……紅色的犬類。它叫赤紅十三。”
“赤紅十三,那是一隻,嗯,很特别的生物。”
他斟酌着用詞,聲音依舊不高,但比之前流暢了一些。
“它會說話,像人一樣,但是,是野獸的樣子。紅色的毛發,尾巴尖上燃燒着火焰。”
“還有□□,就是你之前一直叫光頭的……他最後也選擇與我們同行。”
“在東部草原,我們遇見了一個魔晶石獵人,她叫尤菲,好像來自五台。”
“嗯,她很…活潑。總是說自己是為了複興五台才收集魔晶石,但看起來更像是在給自己找零花錢。”
他拿起桌上那罐隻被我喝了一口的陸行鳥飲料,又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再碰它。
“她,嗯,她很擅長設置陷阱,還喜歡自稱‘本小姐’。有一次,紮克斯不小心踩到了她埋的臭氣彈,那味道…”
克勞德微微皺了皺鼻子,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向上彎起。
“紮克斯追着她跑了很遠,結果兩個人身上都沾滿了奇怪的顔色和味道,回來的時候,愛麗絲笑了好久。”
他頓了頓,語氣也變得輕快了些。
“尤菲還會做一些奇怪的藥劑,說是五台秘藥,但是效果…總是出人意料。”
“有一次,她給紮克斯一種說是能增強力量的藥水,結果紮克斯喝下去之後,一整天都在打噴嚏,噴出來的都是彩色的亮片。”
“噗——”
我居然不在場?這得有多好笑啊!
笑完之後,我陷入了沉思。
怎麼聽起來,他的旅途這麼有意思呢?像是那種小說裡主角團的标配。
而我就是跟薩菲羅斯從米德加一路燒殺搶掠(?)
“你的同伴都挺有意思嘛。”
我吃了口蛋糕。
克勞德的嘴角稍稍蠕動了一下,他擡起頭。
直視着我。
"他們都不是你。"
“……”
“為什麼?”
“為什麼要走?信上寫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我停下戳蛋糕的動作,擡起頭,對上他那雙執拗的眼睛。
“是的,我要複活薩菲羅斯。”
話音剛落,就見他的表情一變,于是我補充。
“但是最後我是不會輸的……都說了讓你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去了。”
克勞德手中鐵罐被稍稍擠扁,發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在家好好待着?”
他重複着我的話。
“你覺得,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後,我還能像以前一樣,安安穩穩地待在家裡,等着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嗎?”
我呃了一聲,剛伸出手——
他攥住了我的手腕。
“……又想打暈我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
這家夥,怎麼回事?直覺這麼敏銳?難道是我平時的“前科”太多,讓他總結出規律了?
“你總是有很多理由。”
克勞德的聲音因為壓抑而顯得有些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很多聽起來…好像很奇怪的理由。”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或者是在努力平複翻湧的情緒。
“我不懂那些。我不懂……”
克勞德的眼神黯淡下去,掠過一絲深深的困惑和受傷。
“我隻知道,我們……不是同伴嗎?”
“為什麼要丢下我們?為什麼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你想看到世界毀滅嗎?你想讓所有人都死去嗎?”
“……為什麼要丢下我……”
他的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顫抖。
“在你眼裡,我是不是隻是一個…一個可以随意抛棄的,無關緊要的——”
我用空出來的左手打暈了他。
克勞德悶哼了一聲,癱倒在椅子上。
我湊近了些,發現他看起來疲憊了不少。
這家夥,該不會這幾天都沒好好睡覺吃飯吧?
“啧。”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依舊溫熱的臉頰,軟乎乎的,手感還不錯,比那些神羅特供的高級點心還要好捏,之後順手把他嘴角的蛋糕屑擦掉。
“真是的,追過來幹什麼呢。就不能安安分分待在家裡,等我當上蓋亞皇帝,給你封個大将軍當當嗎?”
如果是要手刃薩菲羅斯複仇,那也要等他完全複活吧。
現在他的狀态,就算幹掉他,也隻能爆出更多的薩菲羅斯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