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鳥呢?
我那麼大一隻白色陸行鳥呢?
我轉過頭,與薩菲羅斯面面相觑。
他不緊不慢的音調響起。
“一隻被過度驚吓的禽類,在約束它的力量消失後,選擇逃離此地,不是很正常的行為嗎?”
“它或許覺得,比起待在一個能散發出讓它恐懼氣息的存在身邊,獨自面對未知的街道反而更安全一些。”
“你放它走的?”我挑起眉毛,語氣裡充滿了懷疑。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我隻是收回了施加在它身上的‘威懾’。”薩菲羅斯慢條斯理地回答,“至于它選擇去哪裡,那是它的自由。”
我雙手叉腰,眉毛擰成一團,聲音裡充滿了不悅。
“它可是我從陸行鳥牧場‘說服’來的坐騎!我的東西,哪有自由一說?你名字的一部分冠在它身上呢,就這麼讓它跑了,你良心過得去嗎?”
薩菲羅斯微微偏過頭,黑色的兜帽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那雙隐藏在陰影下的碧綠眼眸,此刻似乎閃爍着笑意。
他伸出手,用戴着黑色手套的食指輕輕點了點我的額頭,冰涼的觸感清晰。
“你似乎對我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良心,對于現在的我而言,和路邊一塊無用的石頭并無區别。至于那個名字…”
他頓了頓,指尖從我的額頭滑下,輕輕捏了捏我的下巴。
涼涼的。
“不過是你一時的戲言。一隻愚笨的禽類,并不配承載我的名諱。它逃了,或許對它而言,是一件幸事。”
薩菲羅斯的拇指在我下巴上輕輕摩挲着。
“幸事?我看是你嫌棄它名字裡帶了你的名字,所以故意把它弄丢的吧!”
我拍開他的手,指控他。
沒等薩菲羅斯再說什麼,我就一把拽過他,往廣場走了。
可惡,我一定要把薩菲羅斯二号找回來。
不然的話,我就要讓薩菲羅斯變成陸行鳥當我的薩菲羅斯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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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陸行鳥立馬就被我抛之腦後了。
珠諾的廣場此刻到處是人,叫賣的小販擺的攤前有我認不出物種的海鮮,薩菲羅斯被我晾在一邊,他看着我不停的戳着那條軟趴趴的魚。
噗叽。
那條魚發出一聲輕微的、類似放氣的聲音,身體也跟着顫動了一下。
攤主是個滿臉橫肉、圍着腥臭圍裙的壯漢,他已經盯着我好一會兒了,那眼神活像是想把我當成攤位上的魚一起剁了,但薩菲羅斯站在我身側,他那股兇神惡煞的氣焰就跟被戳破的氣球似的癟了下去。
“這位小姐,這,這魚可不興這麼戳啊,會,會影響賣相的……”
“沒事,我看也沒人會買它。”
“……”
我又戳了戳。
軟綿綿的,像塊巨大的黑色果凍。
噗叽——
它又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像是漏氣輪胎發出的悲鳴,整個身體都随之抖動了一下,幾滴黑色的、黏糊糊的液體從它皮膚的褶皺裡滲了出來。
“我說,大叔,”我側過頭,好奇的看着攤主,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又在那可憐的魚身上戳了個小坑,“它真的能吃嗎?看起來像是誰家下水道裡撈出來的變異鼻涕蟲。”
“當然能吃。”攤主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這可是深海獨有的‘墨玉膏腴’!大補!識貨的人搶都搶不到!”
我笑了一聲。
“它居然不叫深海爛泥。”
“……小姐,你不買的話——”
攤主深吸了一口氣,瞥見我開始四處張望的模樣,忽地改口。
“港口那邊,有新的活動,關于明天的閱兵儀式,小姐你感興趣嗎?”
閱兵儀式?神羅的嗎?我記得以往這種活動,我總是在角落摸魚。
去看看吧。
我聞言應了一聲,放下那團可憐的魚,往港口的方向走去。
港口處有着不少整齊穿着的神羅士兵,看起來戒備森嚴。
此時,正好有一條船正在出航。
哦,突然想起來,我好像要去西大陸來着。
要不搶一條船吧。或者……
我轉過頭,與正盯着我看的薩菲羅斯對視。
“薩菲羅斯,你可以變成遊艇嗎?”
”……“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答案了。
“薩菲羅斯,你真沒用。”
薩菲羅斯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黑色面罩下的碧綠眼眸注視着我,那眼神平靜得有些詭異,仿佛我剛才說的不是對他能力的質疑,而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問候。
我撇了撇嘴,對于他這種油鹽不進的态度已經有些習慣了。
這家夥總是這樣,要麼用那種黏糊糊的眼神看着我,要麼就用這種沉默來表明他的态度。
我覺得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吵不過我。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厲害,”我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能變成遊艇就算了,那你站在這等會吧。”
說着,大太刀的刀柄慢慢自我右手凝聚,我往前一步——
“你要做什麼?”
他拽住了我的手腕。
“直接搶船啊。”
他好像笑了一聲。
“你會開船嗎?”
“……”
我的腳步停了停。刀鋒在凝實到一半的時候微微晃動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消散在空氣中。
“哦,不會。”
“那麼——明天,你我再一齊登上神羅的遊輪。我們可以在珠諾再待一天,想去廣場玩玩嗎?”
薩菲羅斯慢條斯理的松開手,微微歪頭,等待着我的反應。
我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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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諾的廣場比我想象的要更大一些,也更……混亂。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廣場四周點亮了許多瓦斯燈和魔晄燈,将整個區域照得燈火通明。各式各樣的小攤販沿着廣場邊緣一字排開,售賣着從廉價飾品、特色小吃到各種稀奇古怪工具的商品。
空氣中彌漫着烤肉的焦香、劣質香水的甜膩、海産的鹹腥以及人群汗液的酸腐氣味,形成一種複雜而獨特的城市氣息。
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我和薩菲羅斯這一身從頭到腳都裹在黑色鬥篷和面罩裡的打扮,在這樣的人群中無疑是顯眼的異類。
即使在光線昏暗、魚龍混雜的廣場上,也依舊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警惕、或探究的目光。
“人類總是熱衷于無意義的聚集和喧嚣。”
“他們從中尋求慰藉,排遣孤獨,或者…滿足某種原始的歸屬感。”
薩菲羅斯在我身旁平靜地評價,他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異常清晰,仿佛具有穿透一切雜音的力量。
我沒有理他,視線全都凝聚在了一個賣周邊的小攤。
是……是——
在一個擺滿了各種卡片、徽章、小人偶和印着奇怪圖案布料的小攤角落,一本包裝精緻、閃耀着謎之聖光(在我眼裡)的書狀物體赫然在列,
它的封面是那種帶有磨砂質感的硬殼,上面用燙金色印着一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文字——《系統之我在米德加開診所》
這本書可是我從小到大的最愛,夢想的啟蒙,信念的來源。
“老闆!那個!那個我要了!”
我一個箭步沖到攤位前,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直直地指向那本散發着“買我!快買我!”氣息的限量版。
我感覺自己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這本我之前在當1st的時候都沒見過,天哪。
這是哪一冊啊?
不會是那傳說中的結局版本吧?
那個狗作者終于打算完結了嗎?
攤主是個戴着圓片眼鏡、留着兩撇小胡子、看起來有些猥瑣的中年男人。他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吓了一跳,手裡的蒲扇都差點掉地上。
“啊?小、小姐,您說的是……這個?”
他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拿起那本限量版,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咳,這個可是本店的珍藏,一般人我不賣的。”
“開個價!”
我大手一揮,語氣豪邁。
雖然我現在身上可能連買一串烤陸行鳥肉的錢都沒有,但氣勢不能輸!
被我丢在路邊的薩菲羅斯施施然的走了過來,不用看我就知道他現在估計有些不高興。
但現在誰還顧得上他?!
“咳嗯,這位小姐,您可真有眼光。這本《系統之我在米德加開診所》的最終紀念特典版,可是我們珠諾□□家發行的絕版貨!全球限量,不超過一百本!”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劃着,語氣也變得抑揚頓挫起來。
“您看看這封面,純手工燙金!這紙張,頂級魔晄纖維紙漿!這内容——更是作者瀝盡心血的最終章!多少人想買都買不到呢!”
“所以嘛,這個價格……嘿嘿,自然也是要配得上它的珍貴程度的。”攤主搓了搓手,臉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不多不多,承惠,三萬Gil!”
“三萬?!”
攤主看我不可置信的模樣,正要改口,就見我抱着書驚喜的歡呼。
“才三萬嗎?真的假的,我之前買倒數第三卷精裝版都六萬。”
這本輕小說也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了,一共四卷。前兩卷到處都有賣,但是第三卷就很少有見到,更不要說作者沒寫完的第四卷。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你這是真的結局吧?我能先看看嗎?如果不是的話我就把這個港口全屠了。”
“啊……”
攤主咽了口口水。
“小、小姐,您,您開玩笑的吧,哈哈,開玩笑的。”
他試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發飄,毫無底氣。
“這珠諾港可,可都是神羅的地盤,您,您這,這——”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我正平靜的看着他。
“我從不開這種玩笑。”
“……”
沒等他再說什麼,我就翻開看了起來。
刷拉刷拉的書頁聲,果然是熟悉的情節。
哦,是第三卷,換了個包裝而已。
“切。”
我撇撇嘴,将書丢了回去,垂着腦袋走了出去。
果然是第三卷啊,也怪不了攤主,隻有像我這種資深粉絲才知道第四卷的存在,大多人都以為完結了呢。
一旁的薩菲羅斯随着我一齊在街上閑逛。
越到晚上,反而人越來越多,魔晄燈一個個亮起,照亮了這座港口都市獨一無二的風采,空氣中時不時還能聞到越來越濃郁的海鮮氣味。
“你剛剛的表情很有趣。”
薩菲羅斯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什麼表情?”
我沒好氣地反問。
“平靜的,專注的,帶着一絲……冰冷的殺戮欲。”
“就像一隻準備捕獵的野獸,在鎖定獵物的瞬間,露出的那種原始而純粹的獠牙。”
他微微偏過頭,似乎在回憶當時的場景,聲音裡染上了一抹玩味:“如果那個攤主沒有及時改口,恐怕現在,珠諾港的地面上,又要多一灘難以清理的污漬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很期待我動手一樣。”
“我隻是在陳述一種可能性。你的力量,本就應該肆意揮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無聊的規則和虛僞的道德所束縛。”
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憤怒,渴望,殺意……這些都是最純粹的情感,也是力量的源泉。為什麼要壓抑它們?”
“釋放出來,讓它們成為你的一部分,你會發現一個全新的,更加強大的自己。”
“……哦。”
“不過,比起這個——”
我忽地拿起什麼,抵在他面前。
人群的溪流從我們身側流過。
薩菲羅斯稍稍一頓。
那是一個黑色的小荷包。
我得意洋洋的笑着。
“看啊,薩菲羅斯。我剛剛‘順’來的,有5000Gil!我們去吃甜點吧!”
荷包的布料粗糙,邊緣還有些磨損,鼓鼓囊囊的,顯然裝了不少硬币。上面沾染着陌生人的氣息和廣場上混雜的味道。
薩菲羅斯并沒有立刻動作,隻是那雙碧綠眼眸微微閃動,目光從荷包移到我的臉上,最後停留在我彎起的瑩綠色眼睛上。
“動作倒是利落。”
聲音平穩,聽不出是贊揚還是單純的陳述。
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卻沒有去接那個荷包,而是輕輕戳了戳我的額頭。
“你又戳我?!”
我登時勃然大怒。
薩菲羅斯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他戴着手套的手指還停留在半空中,維持着剛才戳我額頭的姿勢,碧綠的眼眸透過兜帽的縫隙,也顯露出幾分……困惑?
“你的關注點,總是如此出人意料。”
他收回手。
“我以為,你會更在意我之前的看法。”
“什麼看法?你同意我花這錢去吃甜點了嗎?”
我立刻抓住了重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美食當前,什麼小摩擦都不重要。
“……”
薩菲羅斯沉默了一下。
而我已經抓着他往廣場深處走了。
越往内,人流越多,我注意到了兩邊不同街角的店鋪。
一家是普通的甜點店,一家是女仆咖啡館……?去哪家比較好呢……
“去那吧。”
薩菲羅斯忽然選了一個。
我順着薩菲羅斯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門面裝飾得粉粉嫩嫩,門口立着一個穿着蕾絲花邊圍裙、畫着誇張可愛妝容的女性人形立牌的店鋪。
立牌上用彎彎扭扭的字體寫着
“喵嗚~?甜蜜夢境女仆咖啡館?~歡迎主人回家~”。
“……”
“你是認真的?”
我扭過頭,用一種極度懷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薩菲羅斯,想去女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