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薩菲羅斯吃面的時候,我凝視着他拉面頂上的那顆糖心蛋。
我不是想吃,隻是覺得它很好看。
沒錯。
他瞥了我一眼,然後夾起那顆溏心蛋,精準地用筷子分成兩半,将帶着誘人流心的一半放到了蓋子上,推到我面前,
“吃吧。”
看吧,是薩菲羅斯自己給我的。
“好耶!”我開心地夾起那半個溏心蛋,一口塞進嘴裡,蛋黃濃郁的香氣在口中爆開。
吃完蛋,我的蓋子上又多了一塊肉,然後是一團面條。
我埋頭吃着,接着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他怎麼一直在給我吃?
我停下筷子,嘴裡還嚼着他剛剛夾過來的那塊叉燒,含糊不清地開口:“喂,薩菲羅斯,你怎麼光給我夾?你自己不餓嗎?這面都要被我一個人吃光了!”
他暫時沒有回答,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水杯,輕輕啜飲了一口。
“我不餓。”
薩菲羅斯放下水杯,聲音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而且,看着你吃,感覺更好。”
“哈?”我覺得他這話有點奇怪,“看着我吃有什麼好的?難道還能增加你的飽腹感?”
我拿起筷子,也學着他的樣子夾起一片叉燒,迅速伸到他嘴邊,命令道:“張嘴!”
薩菲羅斯的目光落在伸到他唇邊的叉燒上,他的眸子裡閃過了什麼。
“就吃一口嘛!”我催促道,保持着喂食的姿勢,手腕有點酸了,“難道這叉燒有毒不成?還是你嫌棄我的筷子?”
他沒回答我後面那個問題,隻是緩緩地,幾乎是順從地微微向前傾身,薄唇微啟,輕輕含住了那片叉燒。
“哼哼,好吃吧?”我收回筷子,得意洋洋地問。
“嗯,”薩菲羅斯咽下食物,再次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這個動作一絲不苟,“你喂的,味道更好。”
“那是當然!”我毫不客氣地接受了他的恭維。
我們繼續吃着,時不時的,我會跟薩菲羅斯說起今天我和克勞德一起把喝醉的紮克斯搬上去的事,特地強調了他喝醉後歪歪扭扭的倒在我背後的糟糕模樣。
薩菲羅斯安靜的聽着。
“我跟你說啊,當時克勞德就這樣背着他——他力氣居然不小,那隻陸行鳥看起來明明沒什麼肌肉。”
我比了個抗麻袋的動作,手臂晃了晃,極力模拟出當時的場景。
“但是他一點技巧都不明白,紮克斯就要頭着地了,得虧我過去扶住他。我沒有拍照,紮克斯喝醉時的表情真的特好笑,不行,我想起來了——”
在我發出笑聲時,薩菲羅斯忽然伸出手,輕輕的放在我的頭頂。
動作很輕柔,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意味,指尖穿過我有些淩亂的銀發,帶來一陣細微的、令人舒适的麻癢感。
我的笑聲戛然而止,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他。
“幹嘛摸我頭,跟摸寵物一樣。”
我向來讨厭别人摸我的腦袋,尤其是長得比我高(強調)的薩菲羅斯。
他從小就不知悔改。
“不是寵物,不過……很像貓。”
“貓?”我重複了一遍這個詞,歪着頭看他,不是很明白,“哪裡像了?我又沒有尾巴,也不會抓老鼠。”
我才不像貓。
真要用動物比喻,我覺得我應該更像老虎……或者龍這類比較帥的生物。
“薩菲羅斯,你才是貓。”
聽到我的反駁,薩菲羅斯放在我頭頂的手并沒有立刻拿開。
過了一會,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低沉,帶着一種獨特的磁性:“哦?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他動作輕巧,眼神銳利,還總喜歡待在高處。
走路沒聲音,總是很驕傲,發型也很像,眼睛像是貓科動物的眼睛。
愛幹淨,大多時候都一個人呆在一起,會突然而然的出現,做什麼事情都很優雅。
隻會跟熟悉的人親近,領地意識強,喜歡抓我的後領,就像大貓叼小貓。
好多好多理由閃過我的腦海。
但是出口的話,我自己都感覺陌生。
“因為我今天看到你變成貓了,很适合你。”
我醒了。
與克勞德那雙勉強掩住慌忙和窘迫的眸子對上了視線,他注意到我清醒後,第一時間偏過了頭。
外面已經天亮了,配合着出租屋内不算弱的燈光,能夠清晰的見到他那泛着粉紅的脖頸,随着他轉頭的動作,通紅的耳朵從那頭金毛中露了出來。
哦,我趴在他身上。
他這是什麼表情,我又沒有摸他屁股,是他自己昨天一直抓着我。
“早啊,陸行鳥。”
我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甚至還打了個哈欠,手臂撐着沙發坐起身。
嗯,睡得還行,雖然這沙發硬了點。
克勞德抓着我手腕的那隻手,在我起身的瞬間終于松開了,像是觸電一般猛地縮了回去。
終于放開我了。
對面,他已經坐直了身體,金色的腦袋低垂着,看不清表情,但那從發絲間顯露出來的、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以及緊抿的嘴唇,充分說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怎麼了陸行鳥,”我好整以暇地盤腿坐在沙發上,饒有興緻地看着他,“不就是一起睡了一覺嘛,你緊張什麼?”
克勞德猛地擡起頭,湛藍的眼睛對上我的視線,很快又像被燙到一樣移開了。“我沒有緊張!”他反駁道,聲音卻不自覺地放大,帶着點底氣不足的虛張聲勢,“隻是,隻是不太習慣和别人…靠得這麼近。”
他一邊說着,一邊不自然地整理着自己有些淩亂的衣領,手指都有些僵硬。
“而且,是你先倒下來的。”
克勞德小聲補充了一句,好像這樣就能撇清自己的責任。
“你昨晚抓着我的手不放,我不睡沙發我睡地上嗎?”
我模仿着他昨晚的樣子,伸出手虛抓了一下:“嘴裡還一直喊着别碰别碰的,結果自己抓得緊緊的,跟怕我消失似的。”
“我……!”
克勞德的臉現在像是能煮雞蛋。
給我看餓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麼,但最終隻是有些懊惱地别過頭。
“我昨天頭很痛,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算了,”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從沙發上跳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肚子餓了,有什麼吃的嗎?”
就在這時,卧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紮克斯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黑發,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身上的便服換了一件。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嘟囔道:“嗯?前輩?克勞德?你們醒這麼早啊……”
他話說到一半,視線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一圈,注意到了沙發上明顯被睡過的痕迹,以及克勞德那不太自然的臉色和我站立的位置。
紮克斯臉上的困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雙淺青色的眸子倏地睜大了,裡面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疑惑,還有某種更複雜的情緒。
“前、前輩!你昨晚…就睡在沙發上嗎?”他快步走過來,語氣裡帶着顯而易見的關心,聲音卻比平時稍微緊繃了一些,“沙發那麼硬,怎麼能睡好呢!都怪我,應該把床讓給你睡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很自然地站到了我和克勞德中間。
“你肯定沒睡好吧?看你臉色都不太好,”他仔細打量着我的臉,好像真的能看出什麼似的,“是不是着涼了?要不要喝點熱水?”
“我沒事,睡得挺好,”我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就是餓了。有吃的嗎?我想吃烤肉。”
“烤肉?現在才早上欸前輩!”紮克斯被我的要求噎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活力,“早餐吃烤肉是不是有點太油膩了?不過前輩想吃的話,也沒問題!交給我!”
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攬,“我們昨天不是繳獲…啊不,收繳了一顆魔晶石嗎?我們等下把它出給樓下武器店,然後去吃烤肉吧!怎麼樣?”
說着,紮克斯看向克勞德,帶着詢問的意味,又好像是試探什麼。
克勞德從剛才的尴尬中稍微緩過神來了些,他搖了搖頭,聲音恢複了平穩:“早上吃烤肉不好,樓下有賣面包的,我去買點回來。”他說着,便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欸?克勞德你别走啊!”紮克斯立刻攔住他,臉上挂着熱情的笑容,“買面包多沒意思!前輩想吃烤肉呢!再說了,我們昨天那麼辛苦,是該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就用我們自己賺的錢!”
他不由分說地把克勞德按回沙發上,然後轉向我,笑容燦爛:“前輩!我先去弄點好吃的墊墊!你等着!保證讓你滿意!”
說完,他就一陣風似的沖進了那個狹小的廚房區域,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喂!你别亂翻!冰箱裡隻有過期的牛奶和半根焉掉的黃瓜!”克勞德對着廚房的方向喊了一句,語氣裡帶着些無奈。
“放心啦克勞德!看我的厲害!”紮克斯自信滿滿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随着叮叮當當的聲響。
我走到窗邊,看着外面逐漸亮起來的天色,以及街道上開始出現的稀疏人影。雪球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邁着優雅的貓步走到我腳邊,用腦袋蹭了蹭我的褲腿。
“喵嗚~”
蠢貓。
我彎腰把它撈起來抱在懷裡,軟乎乎的一團,手感不錯。
嗯,今天心情好像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