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并不長,走了大概十幾步,眼前豁然開朗。
這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小型儲藏室,空間不大,大概隻有十來平米。房間裡沒有窗戶,隻有頭頂一盞昏暗的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四周。牆角堆放着一些廢棄的電纜和損壞的零件,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灰塵味。
而就在這片雜亂之中,房間的正中央,整齊地碼放着好幾個半人高的密封儲物箱。箱子看起來很新,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噔噔噔噔!”我張開雙臂,向我的小弟宣布,“歡迎來到我的二号零食儲存庫!”
克勞德一下就認出了這是神羅内部用來存放特殊器械和精密武器零件的儲存器。
“這是……軍用級别的箱子吧?拿來裝零食嗎……?”
怎麼,你有意見?
我沒有理睬他的質疑,走到其中一個箱子前,熟練地解開密封扣,打開了蓋子。
箱子裡果然塞滿了琳琅滿目的零食,包裝五顔六色,從神羅商店裡能買到的普通貨色,到一些一看就很昂貴的進口點心,甚至還有幾瓶看起來像是高級果汁或汽水的玻璃瓶飲料,塞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一點縫隙。
“怎麼樣?”我回頭看向還愣在原地的克勞德,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種類齊全,口味豐富,保質期全部确認過,怎麼樣,是不是比神羅食堂強一萬倍?”
“這、這也太多了吧長官!”
克勞德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走近幾步,看着箱子裡那堆積如山的零食,語氣裡充滿了震驚,“您、您是怎麼把這麼多東西弄進來,還沒被人發現的?”
“秘密,你挑吧。對了,有很多果蔬幹,不是神羅科技的那種——指不定還有你家鄉産的呢。”
他湛藍的眼眸在那一瞬間亮了起來,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目光開始在那堆積如山的零食中搜尋起來。那些五顔六色的包裝袋在他眼中仿佛變成了某種模糊的色塊,他努力地辨認着上面的文字和圖案。
我看着他這副樣子,得意地哼了一聲,随手從箱子裡撈出一包看起來很高級的巧克力餅幹,撕開包裝就往嘴裡塞了一塊。嗯,味道不錯,甜而不膩。
“怎麼?你家鄉是産什麼的?土豆?還是玉米?”
我含糊不清地問,一遍嚼着餅幹,一邊用胳膊肘捅了捅還在發愣的克勞德,“快挑啊,磨磨蹭蹭的,等下管理員巡邏過來了,我先帶着我的零食跑路哈。”
“我,我的家鄉在尼布爾海姆,”克勞德小聲回答,視線依舊沒有離開那個零食箱,他的手指有些猶豫地伸向一包用牛皮紙袋裝着、看起來很樸素的果幹,“那裡……山很多,會出産一些野果子,還有…村民們自己曬的肉幹。”
他的指尖最終停留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輕輕拿起了一小袋透明包裝的東西。那裡面裝着一些深褐色的、形狀不規則的幹果,看起來像是某種梅子或者李子幹。包裝很簡單,沒有任何花哨的圖案,隻貼着一張手寫的小标簽,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
“這個,”克勞德的聲音帶着一絲不确定,他将那袋果幹拿到眼前,仔細辨認着标簽上的文字,“好像是…酸角幹?我小時候…媽媽會給我買這種。”
他捏着那袋不起眼的果幹,眼神裡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哦?酸角幹?”
我湊過去看了一眼,覺得那玩意兒黑乎乎的,看起來就不好吃,“這玩意兒看起來酸酸的,有什麼好吃的?我這裡還有進口的草莓幹、芒果幹、無花果幹,哪個不比這強?”
我随手又拿起一包包裝精美的草莓幹,在他面前晃了晃,試圖用更“高級”的零食引誘他。
克勞德卻搖了搖頭,他小心翼翼地把那袋酸角幹揣進了自己制服的口袋裡,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什麼珍寶。
“謝謝長官,我就要這個。”他低聲說,臉上泛起一絲微紅,“這個…就夠了。”
“就這個?”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克勞德,你是不是傻?這箱子裡這麼多好吃的,你就挑個最不起眼的?我跟你說,這個巧克力棒超好吃,還有這個海苔味的薯片,脆得很!那邊還有冰鎮的果汁!”
我指着箱子裡的各種“硬通貨”,試圖讓他改變主意。
這家夥,也太容易滿足了吧?簡直愧對我“二号小弟”的身份!
“不、不用了,長官,”克勞德連忙擺手,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真的夠了。這個…我很喜歡。而且,”他頓了頓,似乎在鼓起勇氣,“長官您這裡的零食太多了,我、我拿多了也吃不完。”
他微微低下頭,避開了我的視線,“而且,這麼多零食,被發現的話,您也會有麻煩吧?我不能…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
這話什麼意思。
“麻煩?”我嗤笑一聲,又塞了一塊餅幹進嘴裡,“克勞德,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神羅公司敢找我麻煩的人,還沒生出來呢!再說了,”我拍了拍那個裝滿零食的軍用箱,“我一共有四個儲藏庫,這裡隻是其中之一——一般我隻吃一号,二号基本沒怎麼開過。”
從小到大,我在神羅囤積了不知多少零食,之前還因為在五台作戰過期了一部分。
我不由分說,直接從箱子裡抓了一大把各種包裝的糖果、肉幹和小餅幹,一股腦地塞進他懷裡。
“你帶回去吧,神羅軍的食堂我吃過,不大像人吃的,換換口味也不錯。”
“謝、謝謝長官…”
克勞德抱着那堆零食和一瓶沉甸甸的果汁,感覺自己快要被淹沒了。他低着頭,金色的發絲垂下來,遮住了他的表情,卻難以遮掩他越加泛紅的耳尖。
怪了,這裡通風不錯啊……很悶嗎?還是說他太累了?
“好了,東西也拿了,”我稍加思索後,點點頭,重新關上零食箱的蓋子,扣好密封扣,“我們該撤了。等下你想想怎麼把這些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回你宿舍吧。”
我拍了拍箱子,“下次想吃了再來找我,或者我可以帶你去一号庫,那邊東西更多。”
“是,長官。”克勞德應了一聲,聲音悶悶的。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懷裡的“寶藏”,跟在我身後,準備離開這個秘密據點。
“對了,”我走到通道口,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那袋酸角幹,真的好吃嗎?”
克勞德愣了一下,随即擡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陰天裡偶爾露出的陽光,帶着一種腼腆的暖意。
“嗯,”他輕輕點頭,聲音雖然依舊不大,卻帶着一種肯定的意味,“味道很不錯。我小時候經常吃。”
這樣嗎?那下次我也可以嘗嘗。
把克勞德護送回他宿舍後,我下了樓,将剛剛半掀的面罩徹底扯下,放在口袋裡。
暗紅色的摩托上挂着那個塑料袋,我稍微摸了摸面的包裝袋——嗯,還是溫熱的。
我和薩菲羅斯的宿舍不跟其餘的士兵/特種兵一起,地點在神羅大廈的科學部裡。
拿出袋子裡的終端,發現薩菲羅斯那邊居然還保持着通話狀态。
“喂?還在嗎?”
我對着終端問了一句。
“嗯。”他很快的應了一聲。
“你還沒挂?等什麼呢?”
“等你。”
又是這兩個字。我皺了皺眉,一邊往神羅大廈那邊走,一邊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你身後。”
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幾乎是貼着我的耳廓響起。
我猛地轉過身。
一身便服的銀發的男人站在我身旁,距離不遠也不近——他走路居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啧,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不滿地抱怨一聲,然後開始推車。
薩菲羅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很自然地從口袋裡抽出手,幫我搭了把手,穩穩地握住了摩托車的另一邊把手。
我們并肩推着車,手臂偶爾會不經意地碰到一起。
現在我需要把我的(?)寶貝摩托還回去了,真令人難過。
“我今晚結束工作後,還調查了神羅的資料庫,與前科學部門有關。”
薩菲羅斯的聲音在夜色裡響起。
接着,他就跟我說了一大堆話。
G計劃又名吉莉安計劃,什麼什麼的。
我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
那些細節對我而言也沒用(我也聽不大懂),對我而言,隻要知道我們四個可能都不是人就行了。
我們将摩托停放在了神羅大廈的特種兵停泊區後,我将那碗依然溫熱的面遞給他。
“喏。”
“……”
他接了過去。
電梯内,我順着他的話題繼續下去。
“那,有我們的信息嗎?”
“目前,沒有。”
沒有就沒有吧。
“……”
薩菲羅斯提着那袋還溫熱的拉面,跟在我身後走了出來。電梯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
“你就一點也不在意嗎?”
他平穩的聲音在我側後方響起,打破了走廊的寂靜。
我停下腳步,轉過半個身子看他。
“在意什麼?在意我們可能是哪個倒黴科學家用培養皿搞出來的複制品?還是在意我們連生日都沒有,隻能随便挑一天慶祝?”我聳聳肩,"那又怎樣?"
薩菲羅斯站在原地,燈光在他銀色的長發上流淌,那雙魔晄綠的眼眸靜靜地看着我。
“……我很在意。”
嗯?
“我不确定你的狀态,你會不會再突然因為……我不知道的原因……失蹤。”
“我想知道我和你的真相。”
“……”
我歪了歪頭。
薩菲羅斯抿了抿唇,在我思考之時,他忽地,問出了那個少年時,時不時會在我面前提起的問題。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奇怪。
“當然啊,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未來我們還要一起奴役人類呢!”
沒等薩菲羅斯再次開口,我從口袋裡翻出了我的房卡。
“……既然你覺得真相重要——”
“那我們就一起去找吧。”
輕描淡寫的笃定。
——
她沒有轉過頭,伸出手推開宿舍的門,邁出一步後,随口似的提醒。
“回去好好嘗嘗面吧,别冷了……嗯,給我拍張照,說說味道。我還挺好奇那家打包後的口感呢。”
薩菲羅斯站在原地。
他提着拉面的那隻手,指節似乎極其輕微地收緊了一下。
包裝袋發出細微的褶皺聲。
“面,當然要吃。”
刹那後,在她進去之前,他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平穩,“畢竟是你特意為我打包回來的,不是嗎?”
“好奇的話……“
”不一起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