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愛麗絲送回家後,我和克勞德扛着睡着的紮克斯回到了摩托上。
“……”
紮克斯顯得就有些大隻了。
我不得不把手上的面和終端丢給克勞德,讓他坐在最後,接着讓紮克斯靠在我背後——讓我們兩個人夾着他,不至于讓他掉下去。
“啧。”
我看着像塊巨型膏藥一樣粘在我背上的紮克斯,忍不住發出嫌棄的聲音。他腦袋歪搭在我的肩膀上,嘴裡還時不時發出含糊不清的夢呓,熱乎乎的,帶着我原先自己想喝的酒的味道。
“克勞德,你抓緊點,别讓他掉下去了!”我回頭對克勞德提醒。
這家夥現在看起來緊張得像根棍子,雙手死死地攥着摩托車後架,還要騰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扶着紮克斯的後背,另一隻手還得笨拙地捧着終端和那份打包的拉面。
“知、知道了,長官!”
克勞德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顫,他努力挺直腰闆,試圖用自己那還略顯單薄的身體固定住搖搖晃晃的紮克斯,“我會抓緊的!面也拿穩了!”
他的視線時不時地瞟向被他夾在胳膊和身體之間的終端屏幕,那裡還顯示着通話中的界面,時間在一分一秒地跳動。薩菲羅斯那邊依舊是一片沉默。
這感覺,真是詭異。
“前輩……”
紮克斯又在說話了,還叫我的名字,他那刺猬一樣的黑發弄得我脖頸癢死了。
“……再來一杯……嗝……”
“紮克斯,老實點!再亂動就把你扔下去喂野狗!”
我不耐煩地抱怨,稍微晃動了一下肩膀,試圖把他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頂開。
“嗚,前輩……别丢下我……”
他非但沒有老實,反而像是受到驚吓的小狗,環在我腰上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了幾分,整個人更緊地貼了上來。隔着幾層衣物,我都能感覺到他胸膛傳來的熱度和急促的心跳。
我感覺額角的青筋都在跳。
這家夥,清醒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麼……黏人。
勉強擰動油門,我扯了扯自己的面罩,慢慢的啟動。
“長、長官!小心!前面有垃圾桶!”
克勞德驚慌的聲音從最後面傳來,緊接着是捧着的終端和拉面包裝袋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
我趕緊穩住車把,險之又險地繞過了那個堆滿垃圾、散發着酸臭味的鐵皮桶。車身因為突然的轉向而劇烈晃動了一下,最後面的克勞德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手忙腳亂地試圖穩住身體和手裡的東西。
“抓穩了沒有,克勞德。”
我喊道,感覺自己像是在開一艘嚴重超載、随時可能散架的破船,而不是一輛酷炫的摩托車。
“抓、抓穩了,長官!”克勞德的聲音帶着點努力控制平衡的喘息,“紮克斯前輩他、他又往左邊倒了!我快拉不住了!”
我從後視鏡裡瞥了一眼,隻見克勞德整個人幾乎都快貼在紮克斯背上,用手肘抵着他,勉強維持住平衡,那張清秀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和無助,湛藍的眼睛瞪得溜圓。
而被夾在中間的紮克斯,對此毫無所覺,依舊睡得香甜,甚至還砸吧了兩下嘴,又開始嘟囔:“拉面……真好吃……”
“啧,這家夥,睡着了也不安生,”我嘀咕着,放慢了車速,盡量選擇更平坦的路面行駛,“克勞德,等會兒到了宿舍樓下,你負責把他扛上去。”
“欸?我、我一個人嗎?”克勞德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長官,紮克斯前輩他…我怕我不小心……”
“怕什麼?你不是要成為特種兵嗎?連個醉鬼都扛不動,還想當星際戰士?”我不客氣地反問,“拿出你身為二号小弟的覺悟來!”
“可是……”克勞德還想争辯。
“沒有可是,”我打斷他,“扛上去,我要去停車。”
“唔……”
克勞德不說話了,估計是在默默計算自己的力氣和紮克斯的體重。
摩托車慢悠悠地穿梭在米德加夜晚的街道上。兩旁高聳的建築投下巨大的陰影,偶爾有巡邏的士兵或晚歸的行人經過,看到我們這奇特的“三人行”組合,都投來好奇或怪異的目光。我拉低了面罩,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被迫放慢的速度讓我有閑心觀察周圍。夜晚的米德加,褪去了白天的冰冷和秩序感,在昏黃的燈光和陰影的交織下,呈現出一種迷離而頹廢的美感。空氣中飄蕩着各種各樣的氣味,有食物的香氣,有垃圾的腐臭,還有魔晄爐隐約散發出的、帶着金屬腥氣的味道。
“前輩……好軟……”
紮克斯又開始說夢話了,這次聲音更含糊,腦袋在我肩膀上蹭來蹭去。
我忍無可忍,騰出一隻手,用力捏住了他的臉頰。
“再動!信不信我把你臉捏變形!”
“嗚……”
紮克斯發出一聲嗚咽,總算稍微老實了一點點。
後面的克勞德看着這一幕,什麼也沒說。
他微微垂下眸子,然後,就聽見了終端裡自己“偶像”的聲音。
“克勞德·斯特萊夫,對吧?”
“……是!”
“終端可以放在面的袋子裡,之後,用手穩住紮克斯。”
薩菲羅斯看起來像是給我們這種膠着的狀态提建議。
“是,薩菲羅斯大人!”
克勞德幾乎是下意識地應答,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發緊。他手忙腳亂地開始執行指令,先是小心翼翼地,試圖把捧着的電子設備塞進那個不算大的塑料袋裡。
終端屏幕的光亮在袋子裡明明滅滅,通話界面依然醒目。他笨拙地調整了好幾次角度,才勉強把它們都塞進去,還要确保不會壓到面條,也不能讓屏幕被遮擋。
接着,克勞德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完成什麼神聖的使命,空出來的手立刻緊緊抓住了紮克斯的後背,另一隻手也更加用力地箍住了對方的腰。他努力調整着自己的重心,試圖用盡全力将這攤爛醉如泥的“前輩”固定在摩托車後座上。
他成功了。
終于,我們三個不是像年糕一樣歪斜的粘在一起。
平穩的夜色中,終于安靜了下來。
克勞德在後面盡職盡責地充當着“人肉固定帶”,雖然依舊緊張,但動作明顯比剛才穩健了一些。
紮克斯因為疲憊和醉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的腦袋靠着我的肩膀,呼吸變得均勻綿長。
終端内,依然平靜。
“薩菲羅斯,”我忍不住開口,“你怎麼還不挂電話?是那邊信号不好挂不了?”
“信号很好。”
他立刻回答,聲音清晰平穩,“我在聽。”
“聽什麼?聽我訓斥小弟,還是聽紮克斯說夢話?”我撇撇嘴,“沒什麼好聽的,趕緊挂了去忙你的吧,神羅英雄大人。”
“不忙。”他的回答簡潔得驚人。“我在等你回來。”
等我回來?
這話說得…我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等我回去幹什麼?檢查我有沒有偷懶?
也可能是為了吃面吧。
終于,熟悉的神羅員工宿舍樓出現在視野裡。我在樓下入口處停穩了摩托車。
“好了,克勞德,”我熄滅引擎,率先跳下車,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展現你力量的時候到了!”
克勞德看着還趴在我身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紮克斯,又看了看自己依舊有些發顫的手臂,臉上露出了混合着決心和茫然的表情。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裝有終端和拉面的袋子挂在車把上,然後深吸一口氣,用一種近乎悲壯的姿态,開始嘗試把紮克斯從摩托車後座上弄下來。
說實話,克勞德的力氣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
他幾乎是不怎麼費力就把紮克斯帶了起來,但已經喝醉的人身體是完全放松的,軟綿綿的。克勞德先是試圖把他順勢架起,結果紮克斯的腿一軟,差點把他一起帶倒。他又嘗試去背,剛把人弄到背上,紮克斯的腦袋就往後一仰,差點磕到地上。
“啧,”我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抓住紮克斯一條胳膊,幫克勞德分擔了一部分重量,“這樣,你架着他另一邊,一起把他拖上去!”
“是,長官!”
克勞德如蒙大赦,趕緊調整姿勢。
我們兩人一左一右,半拖半架地把爛醉如泥的紮克斯往宿舍樓裡弄。
他的腳在地上拖出兩道痕迹,嘴裡還在哼唧着什麼意義不明的音節。
差不多到了紮克斯的門口,克勞德很明顯的松了一口氣,我用紮克斯口袋裡的門卡把門打開後,把他丢在了他的床上。
“呼……”
克勞德松了口氣,他擦了擦臉頰的汗,與我一齊出了門,接着,金發少年垂下了腦袋,就那樣站在走廊。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想到了什麼,上前輕拍他的肩膀。
“克勞德,你力氣不錯啊。對了,剛剛隻喝了湯,有覺得餓嗎?”
“我,我不餓,長官,”他有些結巴地回答,視線快速地掃了我一眼,又像受驚般飛快地移開,落在自己那雙磨得有些舊的軍靴上,“剛才的湯…很好喝,已經飽了,謝謝長官關心。”
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得我忍不住想再伸手去戳戳他那頭不聽話的金毛。
“我其實在神羅宿舍樓這邊藏了零食呢,你想吃嗎?”
幸好此時的終端在摩托車那,可不能讓薩菲羅斯知道我的秘密隐藏點。
“零、零食?”
神羅宿舍的管理是出了名的嚴格,私藏大量零食這種行為,嚴格來說是違反規定的,雖然很少有人真的會去管。
“長、長官您還有藏零食的地方?”
他的聲音很小,帶着明顯的驚訝和一種…難以置信的好奇?似乎很難想象像我這樣強大的1st特種兵,還會像普通士兵一樣偷偷藏零食。
“當然了,”我理所當然地揚起下巴,伸手揉了揉他那頭看起來手感很好的金毛——嗯,果然很軟,就是有點紮手,“神羅食堂那些東西,偶爾吃吃還行,天天吃誰受得了?不補充點能量怎麼行?我的戰鬥力可是很寶貴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走吧,帶你去見識一下我的秘密寶庫!一般人我可不告訴他。”
“欸?是、是!”
克勞德被我扯他頭發的動作弄得渾身一僵,但聽到“秘密寶庫”和“一般人我不告訴他”這樣的話,他的眼睛裡明顯亮起了一點光芒。下意識地挺直了腰闆,他的腳步有些局促,但還是立刻跟在了我的身後。
“那個,長官,”他跟在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聲音依舊有些小,帶着試探的意味,“需要我幫忙拿嗎?或者…需要放哨什麼的?”
他似乎很想為這次“秘密行動”貢獻一點力量,哪怕隻是做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搖了搖頭。
“你跟我一起去,看你喜歡吃什麼……我可不知道陸行鳥的口味。”
“……”
克勞德最有意思的就是他這種敢怒不敢言的憋悶感。
我領着他,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條岔路。神羅的員工宿舍樓内部結構複雜,如同一個巨大的迷宮,各種管道和通風口縱橫交錯,牆壁是冰冷的金屬色,偶爾能看到維修留下的焊接痕迹。
“長、長官,”跟在我身後的克勞德小聲開口,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有些突兀,“我們這是去哪裡啊?這裡好像是…存放備用零件的區域吧?”
我回過頭,将面罩半掀下,理所應當道,“秘密寶庫當然要藏在沒人會注意的地方。難道還放在宿舍門口,等着被管理員沒收嗎?”
我帶着他在如同迷宮般的管道和儲物間之間穿梭,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維修通道入口前。入口被一塊巨大的金屬闆擋着,上面布滿了灰塵和油污,看起來很久沒人動過了。
“到了!”我宣布道,拍了拍那塊金屬闆,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這裡?”克勞德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塊髒兮兮的金屬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長官,您說的秘密寶庫…就在這後面?”他似乎很難将“寶庫”這個詞和眼前這破敗的景象聯系起來。
“不然呢?”我挑眉,雙手抓住金屬闆的邊緣,用力一拉。随着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灰塵的簌簌掉落,金屬闆被我挪開了半米,露出了後面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通道裡黑漆漆的,散發着一股陳舊的黴味和灰塵的味道。
我率先彎腰鑽了進去,然後回頭沖着還在發愣的克勞德招了招手。
克勞德趕緊跟着彎腰鑽了進來。通道很矮,他不得不一直弓着背才能前進,那頭金色稍稍蹭到了頂部的管道,沾上了一些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