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得到這樣的回答,季銜意還笑了,餐桌上的大家都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麼好。
季銜意支起腦袋,偏頭看明燦,對方醉醺醺的,一看就已經是一個酒鬼了,她心想:我和一個酒鬼斤斤計較什麼?
季銜意心緒飛揚,想起六年前,她幾乎不會在明燦的嘴裡聽到拒絕兩個字。
晚飯的時候,要不要一起散步?
——好啊。
于是她們每天都一起散步。
明天可以給我帶早飯嗎?
——可以啊。
于是明燦給她帶了小半個月的早飯,還不問她要錢。
放學的時候,要不要牽手?
——嗯……
于是她們兩個在漆黑的夜幕下,悄悄扣緊指節,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訴說隐晦的愛意。
手指會出汗,沒牽一會兒就要松開,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換一隻手牽。
雖然明燦平時混得厲害,但就像是野狗,沒感情的時候汪汪叫着,要把過路的人全都咬一遍,等到建立了信任,便會肆無忌憚地甩尾巴,露出柔軟的肚皮,唯你是從。
時隔六年,收到如此直白的拒絕,季銜意第一個瞬間居然是笑出來,然後才是苦澀,慢慢從心口爬上來,順着食道落在唇齒間。
“弦鳴老師肯定是喝多了……”陳老師尴尬笑了笑,強行緩和了一下氣氛。
“是有點多了。”季銜意收回了在明燦身上的視線,點頭附和了陳老師,從桌上拿起小杯子,把明燦面前的酒倒進了自己的杯子裡,舉起,沖着另外兩個喝酒的同事說:“那我替她喝接下來的吧。”
“喝不完就算了,無所謂的……”一個老師欲言又止,被另一個老師打斷。
“季老師能不知道嗎?你看她的樣子,分明就是——”
“你就是自己想喝吧。”符豫擡起眼,啜了一口酒,直截了當地把剛才兩個老師不敢說的話說出了口,還附贈幾句嘲諷:“季老師,弦鳴老師都拒絕你了,你這馬屁拍得沒什麼用啊,更何況——”
她最後幾個字拉長了聲調,“更何況,你還拍到了馬蹄上。”
明裡暗裡指責季銜意宣揚酒桌文化,對季銜意的不滿溢了出來,符豫的眼神依舊宛若刀鋒,無所忌憚地把季銜意剜了一遍又一遍。
餐桌上的氛圍又開始了劍拔弩張,一向怕事的和事佬陳老師已經快窒息了,攥着杯子,眼神在兩個人之間流轉,心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符豫逐出師門。
沒想到,季銜意聽了符豫的話,反倒笑了起來,衆人小心翼翼投去試探的目光,驚奇發現季銜意是真的沒有生氣,笑意蔓延到了整個眼底。
季銜意平時是個不愛說話的孤僻怪,大家都似有似無地飄在她身邊,沒發現這個人有什麼特别的情緒。
直到明燦來。
季銜意又喝了兩口酒,甜滋滋的味道在舌根蔓延,掃了眼桌上的酒瓶,應該是洋酒和飲料對起來的。
她放下杯子,指腹摩挲杯口,笑道:“那又怎樣。”
這話說的格外坦然,有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
大家悶着腦袋,都祈禱不要加入這場戰争,聽到這個回答,不約而同認為季銜意本來想說的可能是“有本事你就打我”。
符豫整張臉都紅了,還想說什麼,被宋教授打斷。
宋教授是桌上最大的長輩,整個人都是“笑面虎”的代名詞,不怒自威,怒了更威,一敲筷子沒人敢說話,符豫立刻當起了縮頭王八。
宋教授拉下眼尾,有些不悅,“開玩笑也要有限度。”
“玩笑開大了。”季銜意笑說,“自罰,自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