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銜意忽然感受到一道不太友善的視線,她循過去,符豫看她的眼神像是要着火。
摸了摸耳垂,季銜意逼迫自己移開視線,解釋道:“高中的時候,沒見她這樣。”
“大家都是見證人啊,這可是弦鳴自己要喝的酒。”宋教授半開玩笑半澄清,“我們可沒有酒桌文化。”
“那當然了,我自己給自己作證——”明燦笑了笑,“我自己想喝的。”
酒這個東西,被人主動喝了,是可以消愁、發洩情緒的,如果被迫不得已的人喝下,那就是一種權力的象征——也是壓迫的代表了。
宋教授這一個組都沒有酒桌文化的習慣,苦了喜歡喝酒的明燦,吆喝了半天,隻有符豫願意陪她小酌兩杯,結果因為還是學生,被大大縮減了用量。
随着明燦的一句話,桌子上的氣氛再次活絡了起來。
季銜意腦袋一低,又縮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高中時候,和明燦補課,選在了一個朋友開的貓咖,裡面有不少桌遊,其中有一個是模拟經商的遊戲,沒有多少紙上的玩法,幾乎是純社交的遊戲。
玩家需要互相商談,為自己謀取利益。
具體的玩法她已經記不清了,但當時在桌子上,明燦和其他玩家侃侃而談,激動為自己謀取利益的身影,透過貓咖模糊的光和來回跑竄的貓咪,在她的心上落下了一個無比清晰的印記。
以至于時至今日,她還是念念不忘。
季銜意喝了一口桌上的檸檬水,被微微發苦的檸檬刺激了一下,思緒回籠,注意力又落在了目前的桌面上。
烤肉的響起彌漫整個房間,桌子中間的烤盤上“噼裡啪啦”不停,和大家聊天的聲音湊在一起,像是一首奏鳴曲。
季銜意含起了笑。
“話說,季老師和弦鳴老師的關系真的不好嗎?”
金钗的聲音,她語氣裡充滿了疑惑。
她的問題一出,立刻被陳老師阻攔。
季銜意側頭看她,心說怎麼又來一個膽大的。
陳老師又在拼命圓場,季銜意倒是不介意,就是有些好奇,桌上的話題怎麼繞到她身上的。
“為什麼這麼問?”季銜意擡眼看她,也不逃避。
“你們兩個都是我很喜歡的老師,不想……”金钗咬了咬嘴唇,“不想你們不好。”
季銜意舒出一口氣,放下了筷子,說:“也不算不好吧……”
她的指節無意識敲着桌面,思索自己的措辭,餘光裡,明燦似乎已經喝多了,沒往她這裡多放一個眼神。
心裡的那些情感又在蠢蠢欲動,她的舌尖抵了抵上颚,桌上許久的沉默,陳老師差點出來緩解氣氛的時候,她掀起了眼皮。
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緊接着攥了起來,季銜意的話在嘴邊繞了幾個彎,最終還是說:“我在追她。”
桌面上落針可聞。
“你?”符豫居然是第一個打破沉寂的,她根本不在意話題中央的幾個人都是老師,從位置上彈射起來,“你……你不行!”
“符豫!又有你什麼事?坐下!”陳老師的整張臉都已經憋紅了。
符豫礙于老師,收斂了一些眸子裡的火光,也裝樣子地往座位上乖了乖,但還是忍不住說:“你不……”
“我不配嗎?”季銜意歪頭,看着符豫,目光絲毫沒有躲避。
她心裡忐忑不安,心跳聲大到有種能直接聽到的錯覺,掃了眼面前的檸檬水,又看了看其他人面前的,确認裡面沒有摻酒。
季銜意不動聲色地深呼吸起來,思索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竟然有種被激素裹挾的感覺。
“你不配。”
話題的另一個主人公,明燦,在一旁昏昏沉沉,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季銜意一開始不敢置信,扭頭去看,心裡反複确認是明燦說出的話,心裡又忽然特别平靜,她又想起被自己摸過就嘔吐不止的明燦,心沉了沉,面上卻沒有什麼反應。
意料之内。
明燦臉上已經爬了紅色,她支在桌子上,眼神迷離着扭頭過來,眼睛光是确認季銜意的位置就花了一會兒時間。
桌上沒人說話,都在等待明燦後面的那句話。
大家的目光情不自禁在明燦和季銜意之間流轉,季銜意心裡詭異的甯和,甚至思考起自己剛剛的行為動機——怎麼突然上頭了?
跑神的注意力沒能跑很遠,下一刻就被明燦的目光攫取了。
明燦搖頭晃腦,從嘴裡蹦出幾個字:“我、拒、絕。”
季銜意蓦然挑起眼尾,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