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賀家房子裡添了許多物件,玄關處的鑰匙托盤,換鞋凳,小葉赤楠盆栽兼高腳架子,餐桌上摞了一疊骨盤,還有方形牙簽盒,廚房門外的老式綠色雙門冰箱換成超薄金屬灰四開大貨,以及新的飲水機,微波爐,空氣淨化器。
壞掉的燈被修好了,連帶着整屋其它燈具還有老掉牙的空調全部下崗,統統煥然一新。
一集電視劇看完,陳則才發覺電視機也換了,原本落灰的舊彩電還沒茶幾一半大,現在這個100英寸的超大無邊框巨幕幾近占了三分之一面牆,坐近看久了真不太習慣。
陳則慢半拍,左右前後張望,大緻掃視一周。
靠。
徹底大變樣了。
進門時他心不在焉,光琢磨橘子了,竟沒看到變化如此翻天覆地,連茶幾沙發都成了近期較為流行的大理石和真皮大黑牛款式,從裡到外就差撬地磚重裝。
不是回來辦拆遷手續短住,犯得着那麼大費周章?
這架勢可不像待一些天就走的樣子,明擺着要長住。不過也可能是不差錢,來都來了,順便就換了,老房子長期空着容易生黴腐朽,換掉舊家具以免衰敗更快速嚴重,正好逢年過節偶爾回來待兩天。
聯想起張師說的賀雲西計劃在這邊開分廠,陳則起初沒上心,現在把這兩件事組合在一起倒很合理。
開分廠得有個落腳的地兒,還得離廠子近,新苑這兒百分百合适,現成的去處,不花錢不費精力,打掃幹淨就能住,挺省事。
剝開橘子皮,撕掉白瓤,掰一瓣丢嘴裡,陳則識貨,受到方時奕行業相關的耳濡目染,根據每樣物件的品牌和材質,大緻了解相應的價格,一屋子軟裝保底二十萬,比如面前的超薄電視售價三萬多,打折最低也要三萬朝上,看似平平無奇的玄黑金屬質感冰箱是ASKO,進口品牌,國内叫什麼雅士高,均價大幾萬一台。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不對,是五六年。
小時候小區裡數一數二有錢的是陳則他家,賀雲西母子倆最落魄清貧,可謂拉低小區平均檔次,孰料長大了風水輪流轉,陳家一朝跌落雲端,賀雲西他們發迹了,大不同從前。
如今的新苑還是那個新苑,隻是遠被時代發展甩在了後頭,比起哪些但凡有點家底的都搬出去了的街坊鄰居,陳則是捉襟見肘買不起新房,賀雲西卻有錢懶得換,人生的諷刺感在這一刻拉滿。
别人都在奮力朝前,單單陳則倒退,典型的失敗孬種。
橘子酸甜,不好吃。
陳則連吃幾瓣,扔掉浪費,忍着吃完了,不死心再剝一個。
興許隻是那一個酸,别的不是。
再剝一個也難吃,比上一個還酸,酸得牙根疼。
賀雲西可真會買東西,還整了兩大筐,該不是被騙了?
再怎麼是人家花錢還辛苦搬回來的,陳則硬着頭皮把另一個也吃了,酸得直吸氣,嘶了兩聲。
賀雲西進來撞見這一幕,當他咋了。
“哪裡難受?”
“沒。”陳則擺擺手,艱難吞咽,呲牙咧嘴滑稽得很,“你哪兒買的橘子,嘗過了沒,這味兒,也就你買,平時白送都沒人要。”
賀雲西還真沒嘗過,橘子是賀媽讓買的,用來做果醬罐頭,不是直接吃的。
陳則先前沒問,也沒說要吃,賀雲西不曉得他竟然會吃,早知道肯定提醒他。
“我去,不早說,難怪了那麼酸。”陳則猛灌兩口啤酒,清清口中的餘味。
賀雲西邊進來邊合上另一半窗簾:“水果放冰箱了,天氣大,放外邊容易壞,還吃麼,葡萄還是蘋果?”
離開一周了,一塊兒回來的路上沒見到這人買水果,陳則猶豫一下,回答:“算了,不要了。”
賀雲西說:“才買的,沒壞,能吃。”
陳則說:“你買的?”
“請人代買,昨天家政公司的過來打掃,讓他們帶的。”
“這樣。”
“要哪個?”
“晚點吧,現在不了,剛那倆橘子都夠了。”
砰。賀雲西準确無誤把喝完的空罐丢垃圾桶,折回沙發這裡坐下。
電視換台了,現在放的少兒節目。
江詩琪愛看的頻道。
陳則老大不小的人也看,還挺起勁。
“在你這邊借宿一晚成不,我睡沙發,不方便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