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原本就心焦難耐,此刻見了戚慎這副模樣更是慌的沒邊。一想到自己唯一的親子生死未蔔,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長公主的體面,擡手一把揪住戚慎的衣襟,略顯癫狂的泣訴道:“說!是不是我兒救不過來了?是不是?!”
戚慎從未見過長公主如此失态的舉動,連忙擺手:“不不不,郡王爺此刻一切安好,再無性命之憂。隻是不知為何仍未見蘇醒的迹象,并且一直高熱不退。因此老臣想……怕是與昨夜先一步的施診有關,想問問昨夜那施診之人,究竟是用了一番怎樣的手段。”
長公主問道:“你怎知昨夜已有人施診?”
“郡王爺雖高熱不退,但氣血還算平穩。”
長公主聽聞此話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她松開戚慎,回頭問了一句:“昨夜園中的請來的是哪位郎中?”
“昨夜并未請來郎中。”喬唯低着頭,聲音雖輕卻中氣十足:“郡王爺昨夜擡回來時已過宵禁,郎中不僅出不來亦不敢出來。”
戚慎擡了擡眉毛,臉上十分驚詫,“那昨夜是誰……”
“是我。”
“你是醫婆?”
喬唯搖頭,“不是,民女隻是略通醫理罷了。”
莫說女子不該替給男子診病,就連女子行醫也是個大忌諱。衆人心裡都覺得有些異樣,可眼前不是追究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隻能耐着性子聽喬唯将昨晚上的情況回顧了一遍,又說出自己那六根針的下針位置以及深度。
戚慎聽後臉上神色陡然一變,緊接着擡腳橫挪一步跪在長公主面前:“殿下。”戚慎誠惶誠恐,掬于空中的兩隻手隐隐發顫:“看來這是痰氣郁結之症。郡王爺遭受重創,那幾針雖能定住郡王爺的氣血,卻将他頭部凝滞的淤血阻塞。以至于此刻依舊高熱不退、昏迷不醒。”
人若是長時間陷入昏迷,且又高熱不退,極易傷及頭部,最終導緻不可逆的損傷。
喬唯心裡陡然一沉,還沒等她來得及辯駁,側眼又見戚慎順勢扭過頭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铮铮質問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居心……”喬唯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裡,上不去也下不來。她餘光中見長公主艱難的捂住胸口,身子向後晃了晃,“你且說我兒可還有救?”長公主問。
戚慎思慮了片刻,沉沉的道出蒼白而又無力的四個字:“老臣盡力。”
這顯然是要将所有過錯推到喬唯身上。治好了是太醫們的功勞,治不好也自有喬唯承擔後果,此等心計當真是陰險!
喬唯雙目圓嗔,登時有種被逼入絕境的緊迫感。但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坐以待斃,絕對不甘願糊裡糊塗的成為他人的替罪羊。
她急聲道:“長公主殿下!昨夜事發突然,喬唯自知學識粗淺手段愚笨,但還不至于到害人的地步。若真有害人之心,昨夜何苦出這個頭?”
話音未落,忽然不知是誰在背後說了一句:“此女不是園中的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此話當真如“催命符”一般。疑心一旦氤氲而生,便再難消散。縱使喬唯再如何拼力辯白,奈何人微言輕,又因長公主這會兒心煩意亂、焦慮不堪,早将平日裡秉持的一顆慈悲心抛到九霄雲外。
于是,隻聽長公主一聲令下,将喬唯暫時關入柴房,欲另擇時辰杖斃。
慈母之心,有時候就是這般的不講道理。
喬唯兩隻手臂各被一名侍衛架起,開始不斷向後拖行:“戚慎!你可是太醫啊,怎能如此信口開河……設計害我……”一大串的叱罵之詞一個接一個的從齒間蹦出。喬唯越罵越氣,掙紮了半天卻沒什麼作用,反而被那兩名侍衛抓的更近了些。兩名侍衛的手指像是鐵鈎子似得,狠狠地往喬唯皮肉裡扣,疼的喬唯說不出話來。喬唯又急又氣,擡腳猛地胡亂一踢,腳上的繡鞋居然就順勢沖着戚慎的臉飛去。
戚慎到底是個文人,年紀又大了,反應略有些遲鈍。他見鞋子飛來,正欲閃躲,奈何那鞋底已然貼在臉上,搞得灰頭土臉十分狼狽,毫無體面可言。
喬唯這鞋飛的完全是個意外,可此刻見自己腳下神準,不禁唇牽一笑,将方才的情緒暫時抛之腦後。她挑着眉梢譏諷道:“天意如此,連我的鞋底都想抽你。”
“你你你……”戚慎被氣的渾身發抖,擡手指着喬唯:“粗鄙不堪!不成體統!”
腳上沒了鞋子,腳後跟墊着襪子一路被貼着地蹭過來,又燒又疼。喬唯被扔入柴房,踉跄幾步坐在地上。她歇息片刻,正準備脫下襪子好好查看一番,低頭卻發現白襪上已沁出血迹。輕輕的褪去襪子一瞧,竟見腳後跟兒上早已被磨掉了好大一塊皮肉,正涔涔的往外冒血。
她不由得有些可憐自己,明明做了好事該被好好犒賞一番,哪知竟會落到如此田地。她淺歎了口氣,凝神許久,不禁覺得頭腦有些發脹,眼前有些發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