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選對人了？”溫程疑惑。

“沒什麼，這個你不需要在意。”白翊笑笑，“你隻需要繼續關注他。既然他會對你提要求，就說明他有需要的時候會願意對你說，這時你需要尊重和考慮他的要求，平時則一切如常就好。”

“不需要找厲害的老師引導他，或者讓他提前上學什麼的嗎？”

“這種有的孩子需要，有的孩子不需要，對于不需要的孩子來說，你做了這些，反而會對孩子造成傷害。”白翊說，“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如果他沒有特别提出來，那就按照他所需要的，讓他過和其他同齡孩子同調的正常生活就好，因為他也許是個天才，但他首先是個人，生命最需要的是食物、溫暖和恰當的關愛，除此以外都排除在後，這是保護他最好的方式之一。”

“所以……如果他沒有特别提出要求，就一切如常？”

“嗯。”

“這和他說的差不多。”溫程苦笑，“他也說讓我一切如常，他說他不會讓自己受對自己沒價值的影響。這種時候他比我還像個成年人。我願意滿足他的一切要求，但我不知道哪些要求會害了他。”

“跳出你以為的愛，常聽聽他的心聲就可以知道。”

“好。謝謝您。”

和白翊道别後，溫程回家繼續練畫，一開始還能勉強集中精神，但越接近4點，他就越坐不住，最後幹脆出門守在了幼兒園門口。

守了一個半小時，幼兒園終于放學了。溫程向老師報了時生的班級和名字，老師把時生領了出來。

“時生！”溫程激動地撲上去，把時生抱了個結實，“想死我了！”

周圍又傳來笑聲和小聲議論聲。

“這不是早上那位爸爸嗎？真可愛。”一位阿姨笑着說。

“多有責任心啊，還親自接送孩子，比我家那位什麼都不管的強多了。”一位比溫程大幾歲的家長說。

溫程取下時生的書包，挂在胳膊上，拉着時生和老師說再見。

時生一直不出聲，老師擺擺手：“孩子不願意開口就别讓孩子說了，快回家吧。”

溫程抱歉地點點頭，抱着時生去農貿市場。

一路上，溫程不停地問時生“幼兒園怎麼樣”、“有沒有開心的事”、“有沒有害怕”、“有沒有想家”、“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之類的問題，時生一律沉默待之。

回到家，溫程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時生依舊沉默。

溫程擔心地把時生抱到床上坐好，自己半跪在床邊圈住時生：“餓了？渴了？還是在幼兒園受欺負了？”

“告訴我，好嗎？你這樣讓我害怕。告訴我，你怎麼了，好嗎？”溫程輕輕揉着時生的背，眼圈紅了。

“寶貝，”溫程把時生摟進懷裡，“你到底怎麼了？”

時生一直不說話，溫程擔心地打電話詢問幼兒園的老師，老師說時生在幼兒園也一言不發，什麼活動都不參與，飯吃得很少，午覺也不睡。因為剛來的孩子們很多都這樣，往後多上幾天幼兒園習慣了就好，所以老師并沒有特别在意。

謝過老師，挂了電話，溫程親了親時生的額頭：“告訴我，是因為不想上幼兒園嗎？還是我不在身邊，讓你不安了？”

時生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完全回到了9天前兩人剛認識時的狀态。

但眼下，溫程卻沒辦法像當初那樣泰然處之了。漸漸變得願意向他敞開心扉的時生突然恢複沉默，一定是因為經曆了什麼，甚至可能是因為受了什麼刺激。這讓溫程沒法不害怕。

溫程把時生抱了起來，又親又揉地低聲哄着，哄了一會兒，溫程看到電視櫃上的道服，這才想起來今天有書法課和跆拳道課，于是趕緊給書法班和跆拳道館打了電話請假，然後去做飯。

“寶貝，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幼兒園，為了慶祝，我可是專門買了排骨，準備給你做紅燒排骨的。”溫程用一隻手有些費力地做飯，“因為我記得你好像喜歡吃紅燒排骨，你還記得嗎？這是你剛來第二天中午的事。”

“那時候你也像現在這樣不說話，我可沒少猜你的心思，雖然一直也沒少猜。”溫程親親時生的頭發，“不過當時偶爾還能猜中，這次卻好像怎麼也猜不中，看在我這麼在乎你的份兒上，你能告訴我嗎？”

時生不聲不響，也不主動摟着溫程，溫程輕輕歎了口氣。

怕時生沒胃口，溫程特地做了開胃羹和爽口的野菜，但時生并沒有吃多少，連糖醋排骨也沒吃。時生吃不下飯，溫程也沒胃口吃了。

“想做點什麼？我陪你？”

“想玩兒遊戲嗎？認字？”

“要不讀繪本？繪本上的字不多，你已經認了150個字了，讀繪本基本沒什麼問題了。”

最終，溫程還是給時生和自己洗完澡，早早地上床休息。

“我給你編個故事吧？”

溫程拉上了陽台的簾子，關了所有的燈，隻開了昏黃的床頭燈，摟着時生躺在床上，輕輕地哄着時生。

“從前有個非常普通卻迷失了自我的小男孩，他為了尋找自己的心，踏上了艱險的旅程。”

“他面臨的第一個難關是颠倒境。在那裡，他需要在碎石中遊過大山，在冷水中爬過海洋。在這一關，他找到了适應力。”

“第二個難關是萬獸谷。在那裡，他需要穿過被黑森林覆蓋的陰暗巨大的峽谷，峽谷裡有數不清的兇猛惡獸想要将他吃掉。在穿過峽谷的過程中，他找到了勇氣。”

“第三關是絕望城。那裡有無數的災難和在水深火熱中掙紮的生命。而隻有讓絕望城不再絕望，他才能闖過這一關。于是，他找到了善良。”

“第四關是天使與惡魔的城堡。在這裡，每個人心裡都同時住着天使和惡魔，它們交替出現。他要和每個人打交道，把握每個人心裡天使出現的時機，問出離開城堡的線索。在這裡，他找到了判斷力。”

“第五關是夢想天堂。這裡住着所有實現了自己的夢想的人，但他們都忘了自己是如何實現的夢想。他要幫助每一個人想起他們曾經為實現夢想而做出的行動。在這裡，他找到了毅力。”

“第六關是空白的大腦。他被困在一個空白的大腦裡，他必須用一個又一個這世上從沒出現過的點子填滿這個大腦才能出去。在這裡，他找到了創造力。”

“最後一關是現世。他回到了他的家，回到了社會和人群中，他要用從前六關中找到的東西在這裡度過一生。生活中，他不斷地找到了新的東西，知識、智慧、體力、責任感、擔當……最後，這些東西漸漸地幫助他不再迷失，後來他找到了自己的心，找到了自我，最終清醒而幸福地度過了後半生。”

故事講完了，溫程低頭看着時生，時生似乎已經睡着了。溫程在時生的臉頰上親了親，輕聲說：“睡吧，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