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點多,門鈴響了,溫程聽見了,也知道應該是鄭鈞回來了,但他昏昏沉沉的,一時間醒不過來。
沒有溫程的觸碰根本睡不着覺的時生下地去應門。
時生像熱牛奶時一樣搬着椅子放到門邊,踩上去從貓眼看是誰,但貓眼比廚房的料理台高得多,踩着椅子也夠不到,時生便把椅子搬回了餐桌旁,走回去直接開了門。
門外站着有些昏沉的鄭鈞。
見門開了,鄭鈞上前一步,時生卻咣地一聲關上了門。
門被甩在了鄭鈞鼻子上,鄭鈞猛地後退幾步,捂着鼻子差點叫出聲來,剛被白翊搞出來的瞌睡頓時被疼走了大半。
門莫名其妙地剛開就又關了,時生走了回來。
溫程扶着腦袋慢慢撐起身,看着時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時生?怎麼了……”
話還沒問完,門鈴突然被一連串地按響,急促又氣勢洶洶,刺激得溫程一個勁兒地神經疼,溫程頓時愣了:“這是怎麼回事?”
時生爬上床,坐在床邊,沒有下去開門的意思,門鈴被按成這樣,溫程也不敢讓他開門,隻能自己去開。
溫程下床虛晃了一步,連忙扶住牆穩了穩,朝門廊走去。
在貓眼上看了一眼,看見了正滿身怒火捂着鼻子狂砸門鈴的鄭鈞,驚訝不小,連忙打開門:“怎麼回事?”
鄭鈞根本沒理溫程,蹬了鞋立馬沖了進來。
溫程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關上門,進浴室給鄭鈞放洗澡水。
鄭鈞沖到床邊,一把抓着時生的領子把時生提了起來,怒不可遏:“你找死?”
時生沒有表情地看着鄭鈞,語氣冰冷,平靜地沒有波瀾:“我想讓你死。”
“我連看都不屑看你,”鄭鈞氣笑了,“我招你惹你了?”
“你打他的時候也該問一問你自己,他招你惹你了?”
“你什麼意思?”鄭鈞漸漸收起了笑。
“這是你打他的代價。”
“代價?”鄭鈞語氣變得緩慢而陰沉,睨視着時生,聲聲質問,“你以為你是他的誰?你有什麼資格替他從我身上讨代價?不過是沒皮沒臉纏着他的孤兒、廢物,你的生存之道應該是不要自作多情、太把自己當回事吧?”
“怎麼辦?”時生勾起嘴角,“我隻是老老實實在他身邊待着,多情的不是我而是他,太把我當回事的也是他。你連這都看不出來嗎?”
鄭鈞的臉色變了。
“去死吧你!”鄭鈞怒吼着把時生砸在床上。
溫程從浴室出來,看見這一幕吓得差點崩潰,腿一軟跌坐在地。
“住手!”
鄭鈞沖着時生砸下去一拳的時候,溫程瘋了似地爬起來,沖過去護在時生身上,把溫程疼出眼淚的一拳砸在溫程背上,溫程好一會兒沒發出聲音,劇烈的疼痛傳來時,溫程滿眼都是震驚:鄭鈞竟然用這麼大力氣打一個孩子?
溫程緩過勁來,轉身照着鄭鈞的左臉就是一拳,把鄭鈞打得向後一趔趄。
鄭鈞驚怒地看着溫程。
“你瘋了!”溫程難以置信地看着鄭鈞,“我容忍你不代表慣着你。你想幹什麼?把他打出個好歹來?”
“是啊,我想弄死他。”鄭鈞看着溫程,“你是不是也要弄死我?”
“鄭鈞,其他的我都能依你,但你不許給我動他。去洗幹淨你臉上的血!”溫程轉身查看時生的情況。
時生蜷縮着身子躺在床上,溫程打開大燈仔細檢查時生的身體,焦急又害怕。
“哪裡疼,時生?”
時生搖搖頭。
溫程解開時生的睡衣,前前後後查看了一遍,除脖子側面和後面有被衣領勒出來的紅痕,别的地方都沒有明顯的痕迹,溫程稍稍松了口氣,但也不敢大意。
“對不起,我出來晚了。我在浴室給浴缸放水,沒有聽見……”溫程心疼地摸摸時生的臉,“他剛剛把你怎麼了?”
“沒怎麼。”時生伸手摟住溫程的脖子,“我不疼。”
“真的不疼嗎?明天帶你去醫院檢查好不好?”溫程小心地把時生抱起來,“别怕他,有我在,他不能再把你怎麼樣了,所以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好嗎?”
“我很好。他沒打到我,你過來護着我了不是嗎?”時生親了親溫程的脖子,對着溫程身後的鄭鈞勾了勾嘴角,“哄我睡覺,好嗎?”
“好,好……”溫程哽咽着,怕時生身上疼,不敢揉時生,隻敢輕輕拍着時生的肩膀,哄時生睡覺,“睡吧,睡吧……”
時生在鄭鈞的怒視中滿意地閉上眼睛,雙唇輕輕貼着溫程的脖子,鼻間細嗅着溫程的氣息,很快進入了夢鄉。
溫程心疼地哄着時生睡着了,這才轉過身,看見鄭鈞還站在原地瞪着時生,語氣有些不好:“還不去洗等什麼呢?”
“一上來就護着他,你就不問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鄭鈞怒視着溫程。
“本來要問的,但誰讓你突然對他動手的?”
“他欠!”
“你掂量掂量他才多大!”
“是,他不大,但他知道拿門撞我,你敢信嗎,溫程?”鄭鈞嚴肅地問。
“我信,”溫程微微抱緊時生,“但我同時也相信,就像上次他煮牛奶燙你一樣,這次他也不會無緣無故撞你,你說是不是?”
鄭鈞盯着溫程看了一會兒,嘴角扯出了一絲不爽的笑,随即又消失了:“是,怎麼不是?他說了,這是我打你的代價。”
“什麼?你打我?”溫程愣了一下,“什麼時候?”
“我拿遙控器砸了你,你沒當回事,他記得。你可真是帶回來條知恩圖報的好狗。”
“昨晚的事?”溫程有些驚訝地低頭看着時生,“可真是記仇的孩子。”
“我問你,你準備怎麼管?”鄭鈞怒問:“你要是管不好,就别攔着我管。”
“我會管。我會好好和他說,讓他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但和上次一樣,這次的事我也不會讓他向你道歉。”溫程看着鄭鈞。
“你這麼護着他?”鄭鈞不爽。
“鄭鈞,我是就事論事還是護着他,你自己心裡清楚。”溫程說,“他的動機合情合理,隻是方法不對,再說你也對他動了粗,他脖子被你弄出了紅印,還有那一拳,要是打在他身上,他骨頭被你砸斷都有可能。你下手這麼狠,也沒什麼立場讓他道歉。”
“好,好,我是個惡人,以前你單槍匹馬,現在養了條狗護着你,你們同一陣線,你開心壞了吧?”
“鄭鈞,别無理取鬧。”溫程皺眉,“你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鄭鈞冷笑了一聲,最後瞪了溫程和時生一眼,進了浴室。
溫程歎了口氣,去簡易衣櫃把鄭鈞的睡衣找了出來,放到了靠陽台的床邊,那是鄭鈞平常睡的地方。
然後去藥箱裡找出一會兒要給鄭鈞上藥的東西。然後給時生的腿和手又上了一次藥,又在時生脖子的紅痕上抹上了藥,最後輕輕地抱着時生靠坐在了床頭。
終于清淨下來了,溫程這才感到背上被鄭鈞砸了一拳的地方疼得不行,混着神經的疼痛折磨得他隻想睡覺,但還得堅持着給鄭鈞上完藥才能踏實。
鄭鈞出來的時候,溫程差一點就睡沉了,因為心裡惦記着給鄭鈞上藥的事,所以一聽見聲音就警覺地醒了一分。
溫程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見鄭鈞正光着身子在自己旁邊的衣櫥裡找内褲。
鄭鈞的身材沒的說,加上曾經練過很多年的拳擊,該有肌肉的地方都沒平着,但又恰到好處,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就像喜歡鄭鈞的臉一樣,溫程同樣也喜歡鄭鈞的身材,看見時總忍不住多看幾眼,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想法了。
“睡衣給你找好了,在床上。”溫程小心地抱着時生坐正了,拿過床頭櫃上準備好的藥和棉簽。
一擡頭,鄭鈞已經轉過了身,正一手勾着内褲,面沖自己站着,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溫程皺皺眉,提醒鄭鈞:“快點穿上,上藥。”
“沒趣。”鄭鈞躺下,把溫程箍進懷裡,“不用上藥。”
“松開。”溫程掙紮起來。
鄭鈞緊緊抓着溫程的胳膊,溫程狠狠蹬了鄭鈞一腳,卻使不出多大力氣,根本沒用。
鄭鈞煩躁地閉上眼睛。
白翊今天的治療算是廢了大半,鄭鈞僅靠着時有時無的最後一點零星的睡意挨過了天亮前的幾個小時。
早上,溫程忍着疲憊,堅持起來給鄭鈞做了早餐。
“少爺,”鄭鈞吃早餐時,溫程從床頭櫃裡拿出家裡備用鑰匙遞給鄭鈞,“以後自己開門進來。”
鄭鈞拿着鑰匙看着溫程:“以前跟你要你都不給,現在怎麼給了?”
“怕你鼻子被拍歪了。”
鄭鈞瞪了溫程一眼,不爽地收起了鑰匙。
“消消氣。”溫程抱着時生坐到工作台前,開了電腦查看郵箱。
人力資源部昨天晚上回複了郵件,和溫程預料的一樣,公司目前沒有可調動的合适崗位。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我打算辭職。”溫程關上電腦,對鄭鈞說。
鄭鈞頓時瞪向溫程。
“我得換份工作,不然沒辦法配合時生上幼兒園的時間。”
“配合他?”鄭鈞憤怒,“他才是寄住的,你應該讓他配合你!一個寄人籬下的東西,憑什麼影響你的職業生涯?”
“你小聲點,不要吵到他,他昨晚又沒睡好。”溫程皺眉,護住懷裡的時生,“這跟寄不寄住沒關系,寄人籬下更是胡扯,我把他接過來為的是和他好好生活,不是要他小心翼翼壓抑本心看我臉色。他需要人陪伴,尤其是現在剛經曆了變故,心理方面也許會變得更敏感。我要是一天到晚沒什麼時間陪他,那不就和送他去福利院沒什麼區别了嗎?”
“他怎麼樣和我無關,我不會允許你辭職。”鄭鈞說,“你盡心盡力養他一年,舍掉自己的工作,舍掉其他的東西,一年之後他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把你當回事,舍棄了這麼多的你怎麼辦?”
“時生不是會拍拍屁股走人的人。”溫程說,“再說,一年以後我可以再回來應聘。”
“我不會要一個不珍惜機會的人。”
“那我隻能應聘别的工作。”
說的好聽,但溫程知道,一旦離開這麼好的公司,離開市中心,再想回來就幾乎不可能了,畢竟每年都有更厲害的人才湧入,市中心不會等待溫程這樣沒光環的人,一旦離開,溫程就徹底沒了能被市中心利用的價值,恐怕也就徹底沒了這麼好的發展前景和這麼高的工資。
“溫程,你知道我為什麼收購這家公司。”鄭鈞瞪着溫程。
“知道,因為我在這兒工作。大老闆再忙也會親自過問我們組的每個項目,每次都屈尊行使組長之責親自給我發布任務,我還能看不出來是因為我嗎?”
“知道你還敢辭職傷我的心?”
“我沒想傷你的心,我想不到别的辦法了。”
鄭鈞沒再說話,飯也沒再吃,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