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霎時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聲。
芙昭皺眉,困意瞬間消散。
趙荃娘受賄?三日前她與趙荃娘在城南茶樓閑聊,趙荃娘連茶博士多找的五個銅闆都要追出去歸還。
她怎麼可能受賄!
"廖禦史可有實證?"元泰帝的聲音自龍椅上傳來。
"現有五份供狀在此。"廖禦史從袖中取出卷帛書,"趙郎中每逢月末便着小厮往平康坊送信,收信人乃京城最大牙行的……"
"等等!"芙昭跨出隊列,"敢問廖大人,這五人所補何職?"
廖禦史頓了片刻:“雖是九品文吏,但……”
芙昭嗤笑道:“廖大人可知這九品文吏月俸幾何?”
她撇了眼供狀:“這麼說吧,若你所言是真,趙郎中貪的這一千兩,他們一輩子都不夠賺的。”
左都禦史付陽突然輕笑:“昭甯候此言差矣,文吏位卑責重,這些人又不靠月俸過活,若是運轉得當,哪個不能給家族攫取更多金銀?”
“當然。”付陽笑了笑,"昭甯候與趙郎中關系匪淺,臣自然能理解。"
芙昭皺眉,最煩這種陰陽怪氣,軟刀子殺人。
身為吏部尚書的裴無名忽然輕咳了一聲:"趙郎中半年來批閱的任免文書共四百三十二件,無一不經我手。"
這是今日他第一次開口,聲如古井無波,卻是表明了自己信任下屬的态度。
付陽不跟裴無名硬剛,直接朝着龍椅捧起玉笏:“陛下,千裡之堤潰于蟻穴,防微杜漸啊。”
元泰帝輕叩龍椅扶手,半晌後下了決斷:"着隐鱗衛協同都察院查辦,趙荃娘即日起停職待審。"
“陛下!”
芙昭提裙便跪:"臣請旨協查此案。"
付陽立刻反對:“怕會有失公允!”
芙昭低頭。
元泰帝擡手:“昭甯侯不得參與此案,退朝。”
退朝時天光已大亮。
華九思走了過來,低聲道:“别擔心,有我在,她不會蒙冤。”
芙昭點頭:“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如果她不請旨,難保都察院不會以華九思與她關系密切,要求隐鱗衛也置身事外。
芙昭見裴無名走了過來,她問:“我現在不能見荃娘?依着現在的證據,她能在府中候審嗎?還是得去诏獄?”
裴無名看了眼華九思。
華九思安慰她:“還不到下诏獄的地步,但按大昌律,先生也得回避。”
芙昭歎了口氣:“那我回家等消息。”
時間緊迫,幾人沒談幾句,華九思就親去都察院拿卷宗,芙昭也上了馬車。
周遭安靜了下來,芙昭立刻就問全知大大:什麼情況?是有人要陷害荃娘嗎?沖着誰來的?難不成又有什麼大陰謀?
全知大大回答:其實她也不能算冤枉。
芙昭搖頭:“不可能,她可是趙荃娘。”
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女人,死過一次,好不容易抓住命運的一絲轉機,恨不得用盡每一分力氣去做個好官,她怎麼可能受賄!
全知大大道:這件事其實很簡單,趙荃娘雖然不認爹,但趙舉人卻借着女兒的名号吹牛,被人捧得高了,膨脹了,也就收錢了。
芙昭覺得不對勁:“趙舉人連趙府的門都進不去,怎麼去左右文吏任命?這說不通啊。”
全知大大解惑:障眼法罷了,牙行的人門道多,借了他的名頭,規矩是事成後再收錢,總有幾個能歪打正着的。
芙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趙荃娘在吏部拼死拼活,連命都快搭進去了,沒想到這個老不死的爹還在敲骨吸髓。
即使最後能證明趙荃娘全不知情,但也難逃失察之罪,畢竟當初趙舉人隻是把趙荃娘趕出了門,禮法上,他還是趙荃娘的親爹。
馬車辚辚地駛近昭甯候府。
侯府門前,一名青衣讀書人見到芙昭走下馬車,沖着她就撲了過來。
綿風一腳把他踢翻,怒喝:“大膽!”
讀書人不顧胸口的劇痛,爬到離芙昭不遠處,聲淚俱下:“求侯爺救我阿姐,隐鱗衛把趙府圍了,我,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隻能來求侯爺!”
說着,他"哐哐"磕頭,額頭瞬間紅腫了起來。
芙昭俯下身子看他:“你就是趙文成?”
趙文成是趙荃娘的幼弟,當初趙荃娘的母親為了生兒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藥,受了多少罪,生下趙文成後身子就一直不好。
趙家貧,為了給母親買些好藥續命,趙荃娘才嫁入了魔窟。最後母親沒留住,她也差點兒魂歸河底。
趙荃娘跟芙昭提過幾次這個弟弟,但每每提及,都無語凝噎,仿佛有莫大的傷心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