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塌了,門也堵死了,那些誅心的兇手,一個都别想逃。
“安叔——”
滄浪心膽俱裂,随即想起,安家還有個智力不全的傻小子。
他咬牙回身,擡腿就跑。巷道已成一片火海,到處都是喧騰炸裂之聲,飛蛾撲火的事不宜此時去做,方今之計,隻能找附近的廂兵求援。
火,大火。
煙塵漫過低矮牆頭,從四面八方推擠而來。滄浪不要命地跑,但在這猶如蒙眼的混沌裡,呼吸變成了和視物一般艱難的事。
“咔哒——”
很細微的一聲,側旁卻像是有什麼東西滾滾砸來。等到滄浪看清那是檐角禁不住火燒斷裂的螭吻時,墜物已在額心匝下陰翳,越來越大。
直到一條黑影從斜裡殺出,将他撲倒。
滄浪呸掉嘴裡的土屑,入眼是一小片繡着猙獰龍紋的袍角。視線循着裁剪合宜的邊縫向上遊走,定在那張盡顯蒼白,然淩厲不改的臉上——
“先生這是要去哪?”
在滄浪的夢境裡,利刃經由他手遞出,開膛剖心,早已将後路與狼崽的性命一起葬送。
扪心自問,滄浪痛而不悔。因為他知道,月落西山,浪碎潮頭,就如同斷送掉的命跟情,通通不能回到原點。
可是現在,封璘還好生地站在面前,垂眸秾睇的眼神過于幽邃,以緻教人忽視了那張臉上近乎病态的慘白。
“先生是打算從本王身邊逃走嗎?”
他偏頭質問的樣子仿若不谙世事的稚童,火煙反而模糊了那身犀利,連若隐若現的紅瑪瑙都成俏皮的象征。可是誰都别忘了,不合時宜的天真說白了也是麻木不仁的冷血。
滄浪比誰都清楚這點。
“火是你叫人放的。”
為了給安立本的頭七造勢,幾乎大半個闵州官場都來了。這場大火以後,再難啃的骨頭也被燒成了灰,風一吹,揚得渣都不剩。滄浪光是想通這件事,便覺一陣齒冷。
火浣布兜頭籠罩下來,封璘擒住滄浪兩臂,攙扶他起來的同時又将人牢牢圈在胸前。
“是,”封璘很誠實,“可安家大門不是被我堵死,安家太爺也不是被我推進火海。”
滄浪情知他所言非虛,不由得抿緊唇線,深深換了一口氣。
“幫我,救人。”
昏暗而逼仄的空間裡,封璘似是笑了一聲,口含熱氣,附耳固執地又問:“先生今日是打算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