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冼妬歪坐在高頭大馬上,扛着朱纓槍,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哼着童謠。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
身後跟着一隊從南海灣帶來的士兵。
今晨,太陽剛出來,将軍府就接到來自下轄一個縣的求救。
樂土縣的縣令發來求救,說是三日前,一夥鼠妖沖進糧倉,把糧食吃光,而後攻入縣令府,占據了黃縣令的宅子,
如今,官府衙門與黃縣令私宅皆被鼠妖霸占,黃縣令東躲西藏,隻盼楚将軍剿滅鼠妖,還樂土縣一個清明藍天。
“……好大膽的碩鼠!”
被座下白馬颠簸得暈頭晃腦,冼妬搓了搓手指,将手中的信紙撚皺,發出一聲冷笑。
緊随其後的江海忍不住緊張地驅馬上前,
“小姐……怎麼了?”
冼妬視線落下。
白馬腳下幹涸的黃土道道裂口,像龜裂的皮膚。
一路走來,越是靠近這樂土縣地界,土地就越是貧瘠。
樂土?可真是諷刺。
冼妬道:“江叔認識樂土縣的黃縣令嗎?”
聞言,江海遲疑道:“……不認識。隻是聽說過。”
“這樂土縣名不副實,雖名樂土,确是一塊貧瘠的土地,作物在這樣的土地難長成,而且此處降雨也少,一年到頭看不見幾滴雨水。可偏偏……”
“偏偏什麼?”
冼妬挽着素白的披帛,有些諷刺問道:“偏偏前年大旱,顆粒無收?”
“是啊。”
江海歎了口氣,倒是有些詫異冼妬也知道這個。
他接着說:“如今這事倒也不怪黃縣令,也是辛苦他治理此地,從未請辭。”
冼妬點了點頭。突然問起另一件事:
“江叔。此次來信中被鼠妖搶奪的糧倉是父親撥去的那批嗎?”
聞言,江海有些摸不着頭腦,遲疑道:“應該是吧,小姐問這做什麼?”
“沒什麼,”
白馬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冼妬望向前方越來越近的府邸,眯起眼睛。
“随便問問……”
“好馬兒,”
冼妬拍了拍身下白馬的腦袋,吩咐道:“停下來。”
那白馬似乎聽懂了冼妬的話,真的停下腳步,蹭了蹭冼妬的手。
領頭白馬一停下,冼妬身後跟随的馬隊紛紛停下。
江海有些疑惑:“小姐?”
“你們留下。先去看看樂土縣的百姓有無傷亡,順便将調過來的糧食于城郊分發。”
冼妬望着近在眼前悄無聲息的縣衙,不容拒絕道:
“我一個人進去看看。”
聞言,江海遲疑一瞬,想到冼妬的威名又止住話,道:
“是。”
他朝身後的士兵擺了擺手,衆人四散開來。
那邊,冼妬提着朱纓,大搖大擺地進入縣衙内。
朱紅的身影轉瞬即逝。
江海朝裡面望了幾眼,身邊有弟兄注意到他的舉動,有些好笑:
“江爺,看什麼呢?妬小将軍難道還需要你擔心不成?别看了,以往都是她一個人出任務,咱們這次跟來就是運糧食的,走走走!”
聞言,江海收回目光。
話雖如此,但是回想起一路上冼妬的表現,江海總覺得哪裡不對。
算了,反正自己想不明白。
江海搖搖頭,随大部隊離開。
——
這縣衙府内倒是安靜,幹幹淨淨,連條狗都沒有。
冼妬扛着朱纓槍直直朝裡走,也沒見一隻鼠妖的蹤迹。
不過說起狗……現在差不多也該是那隻傻狗來找自己玩的時候了。
冼妬口中的傻狗并不清楚自己被念叨着,它剛才在将軍府後院時突然嗅到一股令它厭惡的氣息出現在将軍府門口。
氣息雖然很淡,但是其代表的含義可一點不輕。
“四眼”這個名字是草率的人類給它取的,它可不叫四眼,它叫黃鐵将軍,是一隻尚未成年的犬妖。
當初冼妬除妖時,黃鐵将軍就在現場。
在現場睡覺。
黃鐵将軍是被一道腥臭滾燙的鮮血澆醒的。
睜開眼,黃鐵将軍就看到令妖肝膽俱裂的一幕。
“……”
山澗密林中,那抹紅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殺神擎着一柄金光閃閃的朱纓槍,臉上晃動着林葉灑下的躍金浮光,眼神睥睨。
冷眼望向黃鐵将軍身前還未涼透的□□妖。
察覺到底下視線後,她将槍尖一挑,□□妖的屍體發出一聲巨響。
“……”
充滿殺氣的眼睛就這麼看到了黃鐵将軍,吓得它渾身僵直,一動不動。
黃鐵将軍當然認出對方是誰。
冼妬的威名在南海灣恐怕沒有妖會不知道,這個年齡一點點,手上怨魂殺孽一大把的殺神……啊啊啊啊不要過來啊——!
誰沒聽說過啊!!!
怎麼這麼倒黴自己碰見了!
就在黃鐵将軍以為自己還未開始發光的妖生就此隕落時。
殺神眼中的殺氣緩緩散去。
冼妬把它拎了起來,不是用朱纓槍,是用手拎的。
在黃鐵将軍驚恐的目光中,殺神甩了甩槍尖的污血,眼睛緊盯黃鐵将軍。
對它說的第一句話,是:
“……嘬嘬嘬?”
黃鐵将軍如遭雷擊,它不可置信地望着冼妬,飽含屈辱地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