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簡單了,簡單到柏青有點想發笑,他很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柏青轉頭看向窗外,發現窗沿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下雪了。
柏青把頭轉了回來,直直地對視上池湛的眼睛。
“好……最後一個問題。”
“池湛……”
“下雪的時候,你會想起我嗎?”
池湛呼吸突然停滞了,他野生動物般的敏銳告訴他自己,柏青的這個問題他必須要慎重回答。
柏青給他的感覺就好像,在問池湛愛不愛他。
池湛喉結上下滾動,咽了咽口水,莊重而誠實道。
“會。”
柏青沒馬上答應他,擡手去摸他的臉:“疼嗎?”
池湛眼神很快露出癡相,搖搖頭:“一點都不疼,可以再打。”
柏青笑了:“打你你不會傷心嗎?”
柏生廉巴掌扇在他臉上,他又同樣付諸于池湛,自我厭惡如同火舌湮滅柏青的内心。
“……不傷心。”池湛目光灼灼,又補充了一句:“你不開心可以再打。”
“我不會再打你了。”
池湛立刻急了,抓住柏青放在他臉上的手,問:“為什麼?!!”
柏青抽回手,擦了擦臉上未幹的眼淚:“因為我不想再傷心了。”
池湛沉默地把柏青抱去洗澡,然後将摔砸得亂七八糟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序,最後伸手緊緊抱住沙發上的柏青不放手:“寶寶……”
柏青能清晰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和不安,池湛是個戀愛笨蛋,他自己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
“對不起……你教教我,嗯?你教教我吧,你教我怎麼愛你,怎麼對你好,我會好好學的,隻要你說,我就會聽。”此刻池湛像個虛心向學的學生,纏着柏青不斷低聲耳語請求,柏青隻好輕輕嗯了聲算作回應。
會聽,但是不一定會信是吧,柏青此刻心裡如明鏡一般。
池湛以為他原諒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了,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又低聲和柏青說了很久的話,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人,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他本來也想留宿,隻是柏青說他想靜靜。
池湛現在已經對柏青說的靜靜有了PTSD,臉色扭曲了一瞬,又不敢真的惹柏青不開心,隻好走了。
池湛走後,柏青在原地站了很久,半晌,他整理好心情,給宿全打了個電話……
然後從窗外看了眼樓下,确認池湛的車已經離開後,他翻出一個旅行的背包,裝了幾件衣服。
柏青從以前就有一個毛病,一旦遇到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的事情時,他就會馬上脫離當下的環境,去一個新的地方自我療愈。
小時候被打後是柏家後院不遠的山上,更大一點就是媽媽所在的墓園,再後來是紐西蘭……
柏青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便坐電梯下到一樓,腳步剛踏出電梯,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陡然從脊背冒出來。
隐沒在轉角陰影處的陰森黑影如鬼魅一般慢慢現身。
“逃什麼?”
柏青被背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緊接着背上的單肩包被一股力道用力一扯,連帶着他整個人也被迫往後倒,瞬息之間,柏青被按着脖子壓在了牆上。
樓下的聲控燈壞了,黑暗之中他根本沒辦法看清突然襲擊自己的人是誰。
驚懼喘着粗氣喊道:“你是誰?幹什麼!”
池湛整個人都被氣到眼睛猩紅,該是說他對柏青該死的了解,還是說柏青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太了解柏青了,柏青太擅長用若無其事迷惑人了。
就像柏青不會說自己不喜歡煙味,隻是默默從他的懷裡抽離,并且再也不會歡歡喜喜地主動投入他的懷抱,說些甜蜜的話。
就像柏青當年不會和他歇斯底裡地吵,隻是說了一句再見,作出一副明天還會再出現的樣子,然後深夜訂機票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就像現在這次,看似自己已經取得博弈的勝利,隻是自己抱柏青的時候他不會再回抱了,然後等自己離開後轉頭收拾東西要離開。
池湛有一瞬間竟然想笑,他覺得這天底下沒有比柏青更厲害的人了,也許自己就不該不自量力招惹他,沒人能比他更懂得拿捏人。
他就像無色無味的毒藥,披着溫柔善良無害的外皮,不知不覺攻陷你的心防,然後趁你沉溺于他的甜言蜜語的時候,再重重給予你緻命一擊。
沒有人能不愛上他的。
可是下場隻會是七竅流血倒在地上,睜着流血淚的眼睛,無能為力地看他轉身離開。
你就是用這麼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慢慢逼瘋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