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支零破碎的身體,他的真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那都是那場大戰留下的?
世人隻知道相柳是身中萬箭才死的,卻沒有人真真正正瞧見過他那傷痕滿滿的身體。
小夭害怕的顫抖,心痛到昏厥。
相柳感覺到懷中小夭的異常,眼神向下看去,正好對上的小夭向上看的眼神。
“看到了?”
“嗯。”小夭如實回答。
相柳輕輕安慰着懷裡的小夭,“都是過去事了,已經好了。”
“疼嗎?”
“都好了,自然是不疼的。”
“真的?”小夭自然不信,但卻還是問了起來。
“真的,早就不疼了。”
海水被血染紅,相柳本就瘢痕滿滿的身體又增傷痕。
小夭沒有說話,隻是又悄悄的縮回了相柳的懷裡。那個胸膛能給小夭全部的安全感。
大海中的渦流在一點一點的走遠,相柳總算是撐到了最後一刻。
他的身子漸漸的冷了下來,強有力的心跳也變的滞緩起來。
小夭在懷裡察覺到了異常,她慌亂的顫抖,無助的看着相柳。
“相柳,你怎麼了,相柳!”
相柳已經無力,他的身體在慢慢的向下沉去。他的真身已經消散在大海之中,海水中僅留存着他血液的淡淡腥味。
“相柳,你不要吓我,你說話啊。”
白衣少年如破損一般,他在下沉,他眼神空洞,他毫無生機。
小夭恍惚的撫摸着相柳的胸口,本是炙熱的軀體不知何時在冷卻,那是強有力的心髒不知何時停止了跳動。
小夭幾近崩潰,她的淚水交縱在大海之中,她絕望到了極點。
天地在跟自己開玩笑一般,幸福隻能停留在上一秒的溫存,下一秒就将小夭推入地獄。
相柳死了?死在自己的身邊?
小夭哭的死去活來,相柳已經沉入海底,他身子輕飄飄的像是一抹月光即将消散。
沒人知道這個白衣少年心中有多少遺憾,沒人知道他袖口裡還有一支未送出去的發簪。沒人知道他曾渴望過一個有家人的新年,沒人知道他的靈魂有多孤獨,又有多善良。
他可以用命守護小夭,他不是弱者。面對大漩渦,他不會選擇去殉情,而是要硬抗到底,為小夭争取機會。
三百年前的小夭梅林遇害,他不會去殉情,他隻會竭盡全力的将其複活。
強者不會抱怨環境,而是改變一切。
如今的他護住了小夭的周全,卻也失去了最後活命的機會。
少年的臉色極白極淨,如同冬日雪夜的明月,雖然美麗卻透着徹骨的寒意。
小夭看着相柳,将他抱入懷裡,幾近失神。
小夭她沒有靈力,更不會救人,身上的靈藥對相柳無效,自己的血液對現在的相柳來說也是于事無補。
但她要試,即便失去性命,即便将自己的全部獻祭她都不會猶豫。
清水鎮的塗山璟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挂在窗外的風鈴突然斷裂的掉在地上。
一聲清脆。
塗山璟感到不妙,卻不知道要怎麼去尋小夭。小夭已經離開了七年,這七年裡,小夭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音信全無。
類類在庭院裡打掃,遠處的吊床上躺着的是一個嬰兒。
玉山的那一晚就讓類類懷了孕,妖族孕育子嗣極其漫長,短短七年對類類來說,隻不過是剛剛生産而已。
類類是個好姑娘,她将清水鎮上的回春堂整理的井井有條,她不卑不亢,面對不幸的命運她欣然接受。
塗山璟也算是個好男人,對類類尊敬愛戴,相敬如賓。
雖說沒有全部的愛,卻也能讓類類感受到人間夫妻該有的溫情和依靠。
“怎麼了?公子。”類類聽到聲音就出現在了塗山璟的身旁。
塗山璟将破碎的風鈴拿在手中,表情僅有一瞬凝重就又恢複如常。
他極易僞裝,卻從未多小夭僞裝過任何。
“沒什麼,風鈴壞了而已。”
“那我明天拿去鎮上,找人修補修補。”類類眼神溫柔,神情如水浪一波一波的打在岸上。
“不必修了。”塗山璟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将破碎的風鈴收了起來。
海底寂靜,最大的悲痛是無聲的,小夭哭的聲音都沒有,隻有一滴一滴的淚水不受控的從眼眶中滴落。
她将相柳的身體擺正,卻發現他的手裡緊緊握着一株靈草,海王花。
天地玩笑,這難尋的海王花竟然開在大海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