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作為客人到訪的王爾德一起用了下午茶,本來還想等阿諾德一起來,但是他也看到了阿諾德一回家就變得昏昏欲睡的臉,于是便體貼地沒有打擾。
王爾德剛從戰場回來時,也是打不起精神,卻說不上來哪裡不舒服,大概是舟車勞頓帶來的後遺症。
因此他表達了諒解,笑着說,“休息才是第一要務,我上次畫到一半的風景畫還沒有畫完,這次正好畫完送給他。”
王爾德跟阿諾德關系最好的那段時間,時常來阿諾德家裡做客,所以這裡還專門為他留了一間客房,裡頭定時打掃,看上去與上次沒有區别。
畫闆和顔料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各種設施也都齊全,衣櫃裡甚至準備好了尺碼合适的不掉價的衣物,不需要拎包也能入住。
這顯然不是阿諾德吩咐的,他本人不常管這些,都是細心的管家為他妥帖地安排好一切。
然而在王爾德眼裡,就算阿諾德沒有為此出力,那也是對方的功勞——畢竟不是誰都能這麼有眼光地雇傭一位可靠的管家,也不是誰都能收服這麼多心思各異的仆傭。
坐在他對面的五條悟打量着他,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了什麼,含着的糖滾了滾,毫不意外地移開了目光。
看起來又是和管家一樣的家夥,在他們這些人眼裡,阿諾德做什麼都是對的吧。
五條悟不爽地咬碎了硬糖,他完全理解不了管家對阿諾德的神奇濾鏡。
看透阿諾德本質的五條悟隻要一想起對方那張看似人畜無害的臉蛋,就下意識地緊繃起來,有種遇見天敵的警覺,還有幾分躍躍欲試。
盡管本能催促着他逃離,過盛的好奇心還是讓他忍不住靠近,而過于接近那家夥往往沒什麼好果子吃。
五條悟搖晃着腿,開始思考起一個問題。
他當初到底為什麼會跟着阿諾德回家?回想起來,那時的他甚至沒有多少抗拒,雖然他當時認為對方腦子指定有毛病,卻還是默認對方牽上了他的手,就這麼跟對方回家了!
然後,五條悟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這個家裡的小少爺。
他猶還記得,阿諾德把他帶回來之後,沒有多作解釋,隻是簡單地宣布道,“我要收養他,給他找個房間住。”
管家一副以阿諾德為首的樣子,對阿諾德的發話都是毫不猶豫地照做,管家隻問了五條悟的名字,就極迅速地接受了五條悟作為新的小主人。
次日,所有受雇于阿諾德的仆傭,乃至于園林裡勞作、平日裡根本沒什麼機會見到他的花匠,都改口叫他小少爺,出奇的整齊劃一。
第一次見到阿諾德的時候,五條悟剛從昏迷中蘇醒沒多久,他忘卻了一切前塵往事,除了自己的名字,所有的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仿佛隔了一層紗,怎麼看也看不清。
那時的五條悟大腦一片空白,卻還憑着敏銳的直覺和六眼的觀察力避開了路上的所有活人,盡量不引人注目。
直到有一個氣息與普通人迥異的人感知到了他的位置,并直線朝他走過來。
對方看起來不像是會出現在這個小巷子裡的人,從發絲到裝束,沒有一處是不精緻的,乍看就是貴族出身的少爺。
五條悟還看到對方頭上戴着頂黑色的帽子,寬大的帽檐擋住斜斜的雨絲,卻遮不住鎏金般的眼眸。
太陽一樣燦爛的眼眸從路邊堆積的垃圾和廢棄的家具之類的東西略過,沒有為死物停留半秒,而是鎖定了藏身角落的五條悟。
五條悟借着障礙物躲藏,由于是死角,在對方直勾勾靠近的時候也沒地方挪動,隻能賭對方沒有發現自己。
很顯然,他賭輸了。
這個貴氣十足的陌生人像是對五條悟非常感興趣似的,先是撸貓似的薅了把白毛,在五條悟的臉上摸了兩把,又極小聲地嘀咕着五條悟聽不懂的話,“也沒有六隻眼睛啊?”
見已經藏不住,五條悟索性自己站了出來。他很不适應對方的觸碰,但是六眼看到的恐怖能量在提醒他,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目前不能招惹的存在,于是眉目冷淡地默許了對方的動手動腳。
“要不要跟我回家?”對方笑嘻嘻地說道,聽起來是詢問,實際上沒有半分征求意見的意思,隻是表面上的禮貌。
五條悟心神一震,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由他控制了,對方把他帶回了領地,可是又不管他,把他撿回來就失蹤了。
五條悟想起這件事就覺得荒謬,他被帶回來的時候甚至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還是從管家的口中得知,那個看上去好說話,實際上無比強硬的人名為阿諾德,是他所踏足的這個廣袤領地的主人。
在他們還未互換姓名的時候,對方竟然已經是他的監護人了,這簡直是可以用離奇二字來形容的事。
阿諾德不知所蹤後,五條悟聽了下人們偶爾的交談,才知道對方原來是出去玩了,對方以前就是這個德性。
阿諾德連着好幾天都不一定着家,等到倦了才會到家歇一歇。
終于有一天阿諾德難得回家了一趟,正好阿加莎匆匆來找阿諾德,好像是有什麼急事。阿諾德還沒在家裡待多久,隻來得及口頭戲弄五條悟幾句,就因為突如其來的緊張戰況而去了戰場。
阿諾德的離開讓五條悟本就毫無波瀾的日子就變得更加無聊了,原本他還可以胡亂猜測一下對方何時回家。
大概是阿諾德良心發現了,總算想起了五條悟這個倒黴孩子,沒兩天,跟五條悟有過一面之緣的阿加莎就派人将他接去了鐘塔侍從,發現他的術式之後,還特地跟他談話,“你的異能就叫做【無下限】?”
五條悟點了點頭,雖然潛意識告訴他,【無下限】是他的術式,他是個咒術師。
但是據他觀察,至少在倫敦,鮮少有咒術師的蹤迹,就連蠅頭這樣随處可見的咒靈都罕見,可見咒力體系在這裡已經銷聲匿迹。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主動自曝為咒術師,入鄉随俗地成為異能力者,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見五條悟點頭,阿加莎神情中出現了一絲恍然,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阿諾德專門給她寫信,拜托她照顧五條悟了,明明家裡有很多傭人,卻還是舍近求遠讓她來照顧。看來此“照顧”非彼“照顧”,言外之意是讓她幫忙訓練五條悟啊。
五條悟說到底是咒術師,不是異能力者,鐘塔侍從用于訓練異能力者的方法在他身上收效甚微,五條悟從鐘塔侍從學到的最有用的東西是體術,至于【無下限】術式的開發,看來還得靠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