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飯點了哈,今天基地做了幹炒白磨,才下飛機就陪着病人,你也辛苦,先給你端盤過來,甭客氣可勁兒吃。”
一口東北口音的中年女人邁進病房,與剛剛坐起來的夏宴撞了個正着。
夏宴直直地望向她手裡豐腴滑潤的白蘑片,“咕咚”,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這股油脂香好像把她的五感逐漸打通了似,夏宴突然注意到這間病房的一些細節。
電視機亮着熒光,正播放着晚七點整的新聞直播。
“下面來播放一則簡訊,9月16日淩晨2點10分左右,仁川亞運會華國體育代表團乘坐的飛機已平穩降落于仁川國際機場……”
夏宴恍惚再擡頭,床前正對着的标語根正苗紅。
——頑強拼搏,為國争光!
不自覺跟着讀了出來。
這是——回國了?
真的回國了,主持人的每一句播報都在提醒夏宴這個事實,但她的意識明顯還停留在晃蕩的直升機艙。
等到夏宴回過神來,那盤冒着熱氣的幹炒白磨已經在小桌闆上擺好了。
樂轶的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先吃!”
不待夏宴回答,那位送飯過來,自稱王姨的中年女人就呵呵笑起來了。
“這還謙讓上了,都回國了還差你們這口吃的,你們教練,姓覃那位,都交代好了,這段時間你們就在基地裡安穩住着,哎喲好了,這個點,男隊要下訓了,我先走了,小樂你和這位姑娘慢慢吃!”
“姓覃那位,覃辛?”夏宴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頂着面前這道森冷的目光,樂轶把熱菜端得更近了一點,憋出一個标準的八顆牙笑容,“要不吃完飯再聊?”
年輕女人睫毛微顫,但目光還是從香氣四溢的晚飯前移開。
“說吧!”
夏宴用還帶着點沒睡醒的鼻音,不容置疑地道。
“我睡着這段時間,覃辛還有聞阚那個狗崽子,都幹了些什麼事,以至于我睡着前還在南島,一覺醒過來,就神不知鬼不覺被運回國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慢條斯理地把久睡後散落下來的碎發挽到耳後,看着眼前戰戰兢兢的小孩,不吝啬于施加最後一點壓力。
眼前的年輕女人的唇色不再像之前那麼蒼白,終于恢複成健康的粉色,但一張一合間就堵死了樂轶最後一條退路。
這要是不說會被吃掉嗎?樂轶顫抖着想。
“你要是不說,我就親自去找他倆問個清楚。”
夏宴一看這小孩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有人跟他提前說了什麼東西。
比如不要告訴躺在這裡這個姐姐什麼什麼事,把她看好不要在這裡到處亂闖之類的……
這像是覃辛能幹出來的事。
樂轶臉一紅:“你沒有輪椅也沒有拐棍,腿還打着石膏,你這樣怎麼找他們?”
“嗤”地一聲,夏宴突然嘴角一勾,笑了起來。
她的目光慢悠悠地掠過自己那兩條腿,“我腿骨頭又沒有斷,最多是個骨裂,怎麼走不了!”
年輕男孩的黑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估計是第一次遇見這麼死纏爛打不講道理的女人。
“小孩,幫姐姐把CT拿過來?”
“拿過來我就不跑了,坐在這兒聽你講故事”,夏宴眼都不眨,鬼都不信的謊話張口就來。
樂轶心中警鈴大作,覃教昨晚就接到了總局通知,連夜飛京裡開會去了。
走之前覃教可是小心囑咐了,不要提前給宴姐說下周基地集訓的事,更不能說從十月到明年三月,為期半年的集訓開始後,基地就徹底封閉,非比賽隊員隻進不出了。
為了把這尊祖宗留在基地裡,覃教可謂是煞費苦心。
樂轶被面前似笑非笑的目光刺着,回過神來,恭恭敬敬地把才出爐不久的CT照捧了過來。
【單闆滑雪國集訓練中心】
幾個粗體黑字赫然印在CT照的頂端,夏宴的視線僅僅在上面停留了一瞬,随後就自然地把這幾張CT照對着燈光舉了起來,仔細看了起來。
整體來說,左小腿骨不太嚴重,隻是一條蚯蚓般的小縫,但右腳稍有問題,腳腕腫得老高,看來除了骨裂還有韌帶拉傷,于是她從膝蓋以下到腳掌,都被纏成了一動都不能動的木乃伊。
隻能說不太有必要,這個傷勢,隻要緩過了最初受傷的那一下,再得到了初步的固定,修養修養就能繼續上雪了。
受了這點傷,就要被綁住一個月,簡直是在浪費她的生命,夏宴對自己被包木乃伊這件事嗤之以鼻。
她掰着手指頭開始算着下個賽季要完成的事項。
主要麻煩的都是LM俱樂部那邊的破事。
按照當初一年一次極限拍攝的合約内容,還需要和他們合作拍攝四次高危宣傳大片。
今年的任務上半年就無傷搞定了,自己又有大半年的時間可以不用和姓梅的聯系了。
當初為了借LM的平台幫助自己完成父母遺願,沒有思考太多就簽下了那份合約,卻沒想到,LM自己内部能發生這麼大的巨變,姓梅的上台後,次次拍攝都給自己找茬,偏偏很多事情不是一紙合約就能束縛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