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宴八風不動。
會怎麼介紹呢,顧客?偶像?
還是——
“同夥。”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大胡子老闆手裡的杯子重重地磕在了窗台上。
夏宴挑了挑眉,雪橇犬都是這麼記仇的物種嗎?
不過稍一偏頭,就捕捉到了大狗紅透的耳朵尖,兩隻手還忙個不停,繼續攪拌着杯裡的糖塊。
老闆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到國外太久,對中文愈發生疏了,磕磕絆絆地為好友找補道:“同夥嘛,就是一起做很重要的事,關系很親密的人對吧,我懂的,聞一定是這個意思。”
夏宴覺得那個可憐又小巧的茶杯柄要被老闆的手給捏壞了,于是寬宏大量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這個解釋聽上去比高高在上的偶像更有溫度,有一種說不清的聯系感,好像一隻賭氣的大狗。
但隻要你一招手,他又會慢吞吞地蹭過來,信任地注視着你。
聞阚一下一下緩緩地把方糖攪勻,把稍稍燙手的茶杯放到了距離夏宴一手遠的位置。
她心中很隐秘的一角被溫和地觸碰了一下,也不管溫度,在雪地裡凍得冰涼的手一把握住了杯壁。
兩人很快喝完姜茶,告别了大胡子老闆,回去的路上車窗外開始飄很大的雪花。
但車裡很安靜,或者說賽場後夏宴的情緒就很平穩地固定在了一個阈值上,好在她平時就不是話多的人,所以周圍很多人都察覺不出來夏宴情緒的低落。
聞阚也探不清底,隻能感受到她的心裡隐約藏了一些事情,于是剛剛才在餐廳玩笑般回答了老闆的問題。
不逾矩,也不顯得生疏。
隻是沒想到她居然承認了老闆那通胡亂解釋……已經恢複成正常顔色的耳尖又染上了一點點微紅,被藏在了大衣豎起的立領上。
司機從一上車開始就一直盯着後排穿着漆黑雪服的年輕女人,等到夏宴終于把防風的護臉摘下,突然在前座激動地大喊:“你不是今晚那個華國的1440——叫Xia——”
聞阚很快接上司機卡頓的話:“夏宴。”
司機一臉恍然大悟:“對,就是這個名字,你今晚表現超棒!”
南島是一個滑雪勝地,當地的許多居民都把滑雪這項運動納入了自己平常的生活圈子。
對于一個本地司機而言,看一場家門口的滑雪公開賽事,或許就跟我們出們看到樓下打乒乓的小朋友或者打太極的老大爺一樣稀松平常。
夏宴彎了彎眼,表示感謝,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雖然都處在滑雪的大圈子中,但野雪畢竟還是小衆方向,除了随同拍攝的團隊,很少會有現場的觀衆,自然也沒有這麼直觀的面對面反饋。讓她錯失領獎台後有一點低沉的心情突然暢快起來。
臨時來參加這個比賽隻為堵住覃辛的嘴,但那可是金牌诶,玩體競的人天生就追逐最高的位置。
有能力為什麼不去拿冠軍呢,又不是不喜歡。
一句偶然贊歎奇異地點燃了夏宴在職業大跳台比賽上的勝負欲,也難得生出一點捉弄的促狹心。
她歪了歪頭,常年遮掩在密不透風的護臉下的白皙面孔突然湊近,聞阚甚至能看到女孩臉頰上細弱的絨毛。
“要不要打一個賭?”
夏宴喜歡賭約,這也是極限圈最喜歡的社交活動,一個有趣的賭約能更大限度地激發獨狼們的腎上腺素,讓他們爆發出更強的力量,去征服更高的雪山。
“作為我的同夥——”
夏宴咬重了最後兩個字,古井無波的眼眸在車窗外的霓虹下光影流轉,顯得晶瑩剔透。
“應該很了解我吧。”
了解自己的喜好包括腳下雪闆的每一點細節;了解跳台能力的深淺,以至于能毫不猶豫冒着巨大風險遞上遮光闆。
雪山上的獵人往往都有一種敏銳的直覺,聞阚一時間覺得自己要被那雙漆黑的眼睛看透了。
年輕男生胸腔裡的鼓點聲突然急促起來,後排幾乎彌漫着一股缱绻又緊繃的氣氛。
很難想象一個慣常面無波瀾的人突然露出這般惑人的情形。
有點犀利的話,但語調确是柔軟的,尾音也有點點拖長,甚至撲面而來的氣息還甜絲絲的,是剛剛自己放到姜茶裡的方糖。
聞阚瞳孔陡然縮緊,敢于在閃光燈面前不管不顧把她叼出來的大狗僵硬在了原地,半晌才有一聲低低的嗚咽漏出牙齒。
夏宴可沒管那麼多,她隻聽到了一聲有點迷糊的好,就開心起來,露出淺淺的酒窩。
“賭什麼?”
聞阚聲音有點沙啞,夏宴覺得大狗今晚吹了寒風,說不定感冒了,回去得喂一碗沖劑才好。
“那就賭下一場比賽,我會跳什麼動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