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還帶着溫度的大衣突然被披到了自己肩上,運動後的身體被冷風一吹就很容易涼下來,剛剛被冷漠拒絕的雪橇犬毫不羞澀,熱情地蹭過來,主動為脆弱的人類取暖。
手機屏幕還亮着暖光。
夏宴條件反射地把手機摁滅,但那段記憶不止承載于屏幕裡,腦海裡很清晰地勾勒出了後面的畫面。
【20:05】
她應該是一邊嚼着休息室為選手準備的口香糖,一邊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打字。
【不拿嗎?】
【那我告訴老頭你不是HF那位修闆大師好不好~】
【微笑.jpg】
連着發了三條消息,夏宴就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其實拿不拿都沒有關系的,沒有遮光闆自己也會閉眼。
況且就算聞阚不拿,老頭也不會知道,維修師的人選,就在這些心眼子的周旋試探中被暗中掉了包。
拜托,那位真大師一看頭像就是老頭那個風格的,再選一個老古闆到身邊來幹什麼?現在這隻大狗用着這麼順手。
【20:30】
此刻前面11位選手都完成了比賽,而自己已經站上了出發台。
夏宴幾乎以為這小子打算破罐子破摔時,突然聽到了他的呼喚聲,有點焦急,幾乎能想象到那雙好看的眉,又怎麼皺在了一起。
她不再耽擱,揮手向裁判示意,迅速走到了後台。
在沒有人的休息室,年輕人急促的喘氣,比剛剛拉着自己跑後的聲音更大、頻率更高。
緊接着,雪鏡被輕輕摘下,隻過了幾秒,又被同樣一雙手戴到頭盔卡位處。
能明顯感受到自己臉頰被那雙手的小指尖輕輕地蹭過,帶着點癢絲絲的溫熱,恍若錯覺,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她重新站回出發台上。
由于臨近出發又被自家教練叫回去叮囑的選手很多,裁判并沒有太過在意,隻是一切如常地揮下彩旗。
【20:31】
同時把雪鏡拉下,夏宴對着一片漆黑疾馳而下。
遮光闆阻斷的記憶看似驚心動魄,但在網上各種瘋傳的視頻裡不過是身體的極限折疊,香槟噴湧的氣泡,觀衆在雪夜的歡呼,以及滑手賽前冷靜的一瞥。
誰又能想到視頻主角的記憶在出發台就戛然而止?
結束在休息室裡急促的腳步、交錯的呼吸,與蜻蜓點水般克制的一碰中。
臉頰至今似乎還留着餘溫,夏宴果斷地摁滅屏幕,把手機丢進了兜裡,慢吞吞地站起來,揉着久坐後有點酸麻的腿,仰視着眼前的年輕人。
她突然發現,失去了有着厚底的雪鞋,自己居然比聞阚矮了一個頭,甚至擡眼都隻能看到他線條流暢的下颚線。
“這幾天想出去玩嗎,我有認識的馬場老闆,可以去北岸線跑馬......”
這人渾然不覺夏宴萌生出的一點小怨念,他正翹着嘴角笑,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沒有一點曾被威脅過的陰霾。
夏宴手指動了動,悄悄避開他大衣上的毛絨絨,又縮回了衣兜内。
這次在南島持續工作了這麼久,一連完成了好幾個拖欠的拍攝任務,甚至還答應老頭參加這場從預賽開始就風波不斷的公開賽,現在有個放松的機會——
“不去,覃辛老胳膊老腿,騎馬不适合他這種老年人。”
她把頭别了回去,把北岸線壯美的海景甩出腦外,心不在焉開始糾結老年人怎麼還沒打電話,再晚點都可以想象一會兒會強制性接受到怎樣唾沫紛飛的咆哮。
聞阚挑了挑眉頭,天氣預報此時正發來消息,預計半小時後有暴雪,将消息彈窗叉掉,手機屏幕上露出的赫然是一段聊天對話。
【覃教練,雪場這邊人太多了,我和夏宴避開記者先走了一步,很快就到酒店和您彙合。】
【小聞啊,那就辛苦你看好夏宴了,萬一遇到記者千萬拉住她,不要硬怼,有什麼事回來給我講。】
【教練放心。】
此刻天空開始飄小雪,由于突發的暴雪天氣,預約的司機選擇了繞行,發來的消息顯示還有半小時才能到達。
夏宴耳尖被冷風一刺激,凍得通紅。聞阚思考了片刻,拉着她熟門熟路地進了路邊一家餐館。
大胡子老闆聽到門口迎客的風鈴聲響,還沒看到人就熱情地招呼了出來。
一見到這麼晚的兩位客人,就饒有趣味地吹了個口哨:“你這小子,這麼晚了怎麼還來,還帶個姑娘。”
老闆黑頭發黑眼睛,操着一口熟悉的家鄉話,打量着餐館内部裝飾的夏宴瞬間把頭轉了過來。
“等車,喝口姜茶。”随手幫老闆拂去風鈴上一點落雪,鈴聲更清脆起來。
夏宴從來沒見過聞阚這一面,與平日裡純淨的孩子氣完全不同,語句簡短,沒了那種叽裡咕噜一通輸出的莽撞感,卻不顯得冷淡,反倒是有種相交多年無所謂的熟稔。
很新奇地坐下,大胡子老闆很快端上來兩碗熱騰騰的姜茶,很适合這個落雪天。
聞阚特意在她那碗裡加了方塊紅糖,用小銀勺輕輕攪拌,沸水的顔色逐漸深沉起來,姜的辛辣氣被甜絲絲的糖塊撫平。
“這位介紹一下?”大胡子老闆一臉看好戲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