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時秀眉深蹙，自己僅纏裹着一條紅绫，眼前卻蹲着個陌生男子。

他閉着眼，喚自己“師姐”，可她完全不記得，有這麼個師弟。

鹿靈呦呦叫着，按照漉月尊上的吩咐，讓醒來的崔雪時将左手放在它的鹿角之間。

它催動靈力，捕夢境光華流轉，無數畫面湧進崔雪時的識海，她不得不閉上眼，甚至被太過強烈的情緒刺激的流下了眼淚。

“魔尊……殺我！殺了我！”

“不要……不要……不——！”

崔寂想起，師姐說她此前受過很重的傷，蘇醒後就已在自己體内。

所以是因為捕夢鏡，讓她再度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往事嗎？

“師姐别怕，我可以保護你了。”

十個月裡，他幻想過許多次，待師姐醒來，他要告訴她自己修出了靈根靈脈，也學會了禦器，可以由他來保護她。

然而，師姐是因往事而痛苦，他不知該怎麼安慰，就隻好笨拙地捧起她的手，貼于臉側，一遍一遍地說着“别怕”。

“啪！”

猝不及防的，崔寂挨了一耳光，擡頭便迎上了崔雪時銳利的目光。

她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問：“摸夠了沒有？”

崔寂捂着臉：“師姐，我……”

“誰是你師姐？”崔雪時是有許多師弟，但沒有如此冒昧的，認都不認識，就敢與她肌膚相親。

“師姐……”崔寂呆在原地，不願去想那個最壞的可能，“我是崔寂，崔雲暄。”

崔雪時思索片刻：“是漉月尊上救了我，這麼說，你也是她的弟子？”

崔寂的猜測果然被證實了，漉月尊上施完賦形之術，隻将她所知的、關于師姐的信息，通過鹿靈告訴了她，而其餘的記憶，皆來自于捕夢境。

在漉月尊上眼裡，他隻是師姐魂魄的載體，尊上沒有刻意去強調他的身份，而師姐化形的十個月中，也一次都沒有夢見過他。

“是，我也是漉月尊上的弟子。”生平頭一回，崔寂撒了謊。

“你用什麼證明？”崔雪時仍不相信他。

“這個，”崔寂取出琥珀珠，“是漉月尊上給我的。”

崔雪時盯着琥珀珠，珠子的氣息她的确非常熟悉，印象中漉月救她時，便是以她的靈力，解開了珠子的禁锢。

“我且信你一次。”她側過臉，正色道，“走吧，回南殿。”

他二人随鹿靈回到南殿，崔雪時被帶去沐浴更衣，崔寂見過裁月，方知胡大班所說的“南殿亂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漉月強施賦形之術，精元損耗過度，不僅影響了壓制魔氣的禁咒，更讓她麾下豢養的獸靈們躁動不安。

“你應當沒有忘記，寰日宗的規矩。”裁月的神色也極為凝重。

“你能幹掉誰，就能取代誰？”崔寂道。

“不錯。寰日宗除了幾位尊上名下收有弟子，還有諸多慕名而來的散修，比如，蝠牙。”

崔寂聽懂了裁月的言外之意，蝠牙雖死，但仍有不少實力強勁的散修躲在背後虎視眈眈。

漉月此番實力大減，若連躁動的獸靈都降服不住，趁她病要她命，怕是已有不少人盯住了她尊上的位置。

“你師姐化形不久，需要時間恢複，我已在南殿布下結界，若非必要，你二人不得擅離。”裁月言語鑿鑿。

“我會照顧好師姐，”崔寂倒是想幫二位尊上的忙，但如今的情況，不添亂就很好了，“也會好好修行的。”

南殿沒有浣月的東殿那般奢華，因有獸靈栖息，故而遍植草木，花團錦簇。

裁月辟了一方小院給他二人居住，崔寂到了小院，等了許久也不見崔雪時出來。

因為，崔雪時遇到了麻煩。

正如嬰兒一開始隻能躺在襁褓中，而後才能學習爬行、站立，再是行走和跑跳。

崔雪時這副身體同樣是新的，即便她并非第一回“做人”，但殘魂脫離軀體太久，她對身體的操縱感還沒有找回來，簡單的穿衣、洗漱等需要身體各處互相配合的動作，她做起來格外艱難。

“師姐？你還好嗎？”崔寂已等得有些心焦。

“我……”崔雪時觀察過南殿，沒有其他女弟子，也沒有侍從，“你進來吧。”

崔寂依言推門而入，在床畔見到了崔雪時，她烏發披散，身着雪白裡衣，一臉苦惱地按住肋下，原是手指不停使喚，系不上衣結。

“你來幫我吧。”這種小事，除了他，崔雪時也沒旁人可以使喚，“好不好？”

“……好。”崔寂應了一聲，走近崔雪時。

交領的裡衣，首先便要系左側肋下的衣結。

雖然崔雪時用手掩着另一片衣襟，卻仍能感受到，少年略顯急促的呼吸，落在她頸下露出的一小片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