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崔寂痛吼着，模糊的視野裡已沒了胡大班的身影，他抱住厭嚣劍，想看得更清楚些，可終究扛不住劇痛，暈在了河水中。

七日後，塔下溶洞。

崔寂醒來時，意外的，兩位尊上都在。

漉月牽一縷靈絲，搭在他手腕處：“可算醒了。”

“漉月尊上，我……”崔寂嘗試調動靈力，雖然渾身疲軟的提不起勁兒，但那異樣的痛感卻不見了，“我怎麼了？”

“你染了魔氣。”漉月皺眉道。

“魔氣？！我為何會感染魔氣？”崔寂驚訝極了，他待在洞中十月，沒遇見過一隻魔啊。

“此事，怪我。”漉月自責道。

“我來說吧，”裁月接過話茬，坦然道，“是我身上的魔氣。你與我共同為漉月護法，但你魂魄不全，魔氣又最喜魂魄有缺之人，我身上溢出的些許魔氣便進入了你體内。”

崔寂聽完，更不明白了，寰日宗的裁月尊上，為何會帶有魔氣？

“所以此事怪我，”漉月歎了口氣，“早年，裁月誅殺魔物時感染魔氣，正道仙門以為他已入魔，要誅殺他。我以一道禁咒鎖住了他的魔氣，并發誓，他此生此世絕不會入魔。”

“哼！仙盟那群鳥人，理他們作甚？我甘願陪你，才受了這禁咒。”裁月很是忿忿不平。

漉月搖頭：“此番我一意孤行，挑戰賦形之術。誰知靈力損耗過甚，緻使禁咒的效用減弱不少，叫魔氣尋到機會，鑽入你體内。”

“所以，我也受了禁咒，和裁月尊上一樣了？”崔寂又問。

“不好嗎？魔氣在你體内，亦能助你修行，”裁月攤開雙臂，“我與魔氣共存一百年，我并未入魔。”

“你染的魔氣不多，禁咒的效用也無需太強，但你謹記，若未至生死關頭，不可自行沖破禁咒。否則被他人察覺，也要誅殺于你。”漉月提醒道。

從前聽蕪月說，仙魔不兩立，身上帶着魔氣，是決計無法飛升的。

也不知，這是否是裁月修為如此之高，卻仍然沒有飛升的原因。

“那我将來，能飛升嗎？”崔寂擔心自己也如裁月一般，仙途就此止步。

“你想要飛升？”漉月柔聲道，“你可知，飛升登仙雖有無盡陽壽，卻與人間就此兩隔，至親至愛皆如雲散。”

崔寂低頭道：“我……本也沒什麼親人。”

見他如此可憐，漉月便多哄了一句：“你若願意，你師姐，還有我和裁月都可以是你的親人。”

“二十歲的小子了，還在這撒嬌賣乖！”裁月擔心漉月太過勞神，便将她打橫抱起，“崔雪時賦形已成，鹿靈在塔頂看守，你過兩日再去候她醒來。我們先回南殿一趟，稍後鹿靈會帶你們前往。”

目送二位尊上離開後，崔寂盤起腿，打坐調息。

他如今的确感受不到魔氣的存在，唯有刻意于靈脈中探尋，方能觸到漉月設下的禁制。

可魔氣這般簡單就能被壓制，又為何人人對其畏如猛虎、避如蛇蠍？

不過，裁月尊上有一句沒說錯，魔氣能助力修行。他僅僅調息片刻，連月損耗的靈力幾乎完全恢複了，甚至較先前更為充盈。

過了兩日，崔寂依言上塔，去見崔雪時。

繭宮已然消失不見，塔頂的石床上，一道淡色紅绫搭在少女身上，像是為她新裁了一條貼身衣裙。

“師姐……”崔寂默念着，蹲到石床邊，細細觀她的容貌。

誰承想，師姐與他識海中繪出的少女并不相似，而是像極了他自己。

崔寂苦笑兩聲，這下好了，若不說崔雪時是他師姐，旁人怕是要以為，這是他親姐姐。

其實這樣也不錯，将來任誰見了崔雪時，都知道他二人關系密切，不會無端地橫插一腳。

他和師姐，還和從前一樣。

鹿靈見到崔寂，似乎很高興，它跑跳過來，圍着他轉了好幾圈。

鹿角散逸着光芒，不遠處的捕夢境再度顯現出畫面。

崔寂走到鏡前，看見血色宮殿中，有一副花團錦簇的床帳，一襲黑色長袍的男人覆上來，親吻花瓣中的女子。

奇怪的是，女子并沒有抗拒，甚至摟上他脖頸，宛轉承歡。

護法時，裁月告訴過他，捕夢境所捕乃崔雪時之夢，是她最為重要的記憶。

原來，師姐從前便有一個鐘意的男子，她蘇醒後，就會去找他吧。

一念及此，崔寂忽然就有些難過，厭嚣感知到他的情緒，作陪似的，發出長調的嗡鳴聲。

嗡鳴聲裡，少女悠悠轉醒，她裹緊紅绫，脆聲問道：“你是誰？”

崔寂愣怔半晌：“師姐你……忘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