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果子,又休息了半晌。将剩餘的桃子裝進包袱裡,衆人又上了路。
這一走又是一個多月。
枝頭的樹葉發了黃,風輕輕一吹,便離了樹枝,在空中打了幾個漩後落到地上。
原來,已經入秋。
“再走個兩天,便進了翼州境内。等出了翼州過了山海關,就離幽州不遠了。”虞薇念往火堆上又添了些柴火,騰起的火光映得她面色微紅。
入了秋的天漸漸有了涼意,衆人圍着火堆坐着,以此來讓身子更暖和些。
謝惟安拉着徐四靠了過來,對着虞薇念道:“上個村裡的老伯說,此地屬于三府交界處,多是山地荒野,且無人居住,平日裡更無人管也無人來。我便想着,不如我們在此停留兩日,我……我想進山去看看,可能獵着野物。”
見虞薇念沒搭話,徐四生怕虞薇念不答應,幫着勸道:“虞小娘子,惟安說的對。進了秋,能吃的野菜也就越來越少了。等再過上一兩個月,别說野菜,就連嫩樹皮都怕是沒得啃。眼下好不容易遇着這麼個寶地,咱總得去碰碰運氣不是。若是運氣好獵着了東西,大家夥兒又能多熬過幾日不是。”
“徐四哥,謝大哥,日後你們喊我阿念便是。一直虞小娘子虞小娘子的叫着,饒舌的很。”虞薇念既沒答應,也沒拒絕,隻說起了關于稱呼的事。
“阿……阿念……”不過是簡單的兩個字,到了謝惟安嘴裡好似有些燙嘴,結結巴巴好半天才念了出來。
倒是徐四不外道,直言道:“明兒個我們多帶幾個人進山,安全方面,阿念盡管放心。”
“對,虞小娘子盡管放心,我與謝大哥一同進山。就我這身手,我們東家可是誇了不止一次兩次!”王二不止何時靠了過來。
徐四跟王二向來不對付,此時自然少不了口舌之争,嗤笑道:“整日東家長,東家短的!你那東家,早不知道被大水沖去哪兒了!”
“徐老四你……!”王二用手指着徐四,雙目通紅,最後卻是什麼也沒說,背過身去。
虞薇念不知道大洪災前,王二在他的主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他眼裡的東家是怎樣的一個人。但從他平日的言語裡,虞薇念覺得,王二應是非常敬仰崇拜他們東家的。
可徐四的一句話,讓他的敬仰與崇拜全都化成了悲傷。
王二從未與人說過,他是孤兒,被東家撿到留在了府裡,做了小厮,從此他不再流浪行乞。他有了安身之所,每日都有飯吃,他覺得他們東家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可是那場大洪水,沖垮了東家的莊子,他們東家不知所蹤,他又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徐四也意識到自己言語過激,尴尬的撓了撓頭:“我……我不是那意思。”
“你說你,整日針對個孩子做甚?”李氏有些看不過去,數落了徐四兩句。
謝惟安看了看王二落寞的背影,點頭如搗蒜。
“得~我認錯,我道歉還不成嗎?”
要說徐四不愧是做過掌櫃的,一張嘴皮子得理不饒人,但遇着事了,能屈能伸。
王二也沒想到向來瞧不上他的徐老四會跟他道歉,一時竟不知所措,愣了好半天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出聲來。
“哎喲~王二,王二爺~我叫您一聲爺!你說我這跟你道歉,你咱還哭上了呢!”徐四也不知道自己道個歉怎麼還道出事來了,急的都快要胡言亂語。
徐四着急的模樣,倒是看樂了衆人,便有人打趣道:“還别說,咱們徐四爺平日裡就隻聽虞小娘子的話,跟謝兄弟親近。這與人道歉,還是頭一回!”
“去去去,狗日的劉貴你瞎湊什麼熱鬧!”
被徐四罵了一通的劉貴也不惱,依舊笑道:“你們說,是不是徐老四以前做掌櫃的時候,整日給那些夫人小姐陪笑臉的受夠了氣,所以現在就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着,見誰都要怼上兩句。”
“狗日的劉貴,說啥呢!”徐四方佛被戳中了痛處,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就朝劉貴沖去。
一見這架勢,謝惟安一個箭步,攔腰将徐四抱住:“四哥,四哥你消消火,咱還是商量商量明日進去的事。”
就連向來與徐四不對付的王二也走近前來,指着劉貴的鼻子罵道:“徐老四雖然脾氣臭,但哪一回遇着事了,不是他同謝兄弟幫着虞小娘子忙前忙後?但是你劉貴呢?可曾為了大家夥兒出過一回頭?既然沒有,你劉貴又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劉貴也沒想到王二會為了徐四出頭,更沒想到他會被王二怼的啞口無言。
王二的一番話,更是猶如一個響亮的耳光,打的劉貴那一張老臉火辣辣的疼。
從出臨江到現在,這一路上遇到的大事都是虞薇念拿得主意,是謝家兄弟與徐四忙前忙後。而每日挖野菜拾柴火做飯的,是婦人與孩子們。隻有他們,整日混吃混喝。
“明日,我與謝兄弟一同進山。”劉貴低着頭,言語中帶着愧疚。
“我也去!”
“還有我!”
“你什麼你?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是去幫忙啊還是添亂啊?”
“還有您,不是我說您老人家,您這一把年紀了,就留在這挖挖野菜拾拾柴火,您進什麼山呐您!”
聽着人群争論不休,虞薇念一個頭有兩個大。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幾個大老爺們聚在一起,戲也沒見着少。
“阿念放心,不管誰跟着一道上山,我定盡量護他周全。”
虞薇念強忍着扯出一抹笑:“謝大哥,辛苦你了!”
決定好了明日上山的人員,虞薇念往篝火堆裡添了一把柴火,才躺到了枯樹葉上,枕着手臂進入夢鄉。
入了秋,候鳥們去了南方過冬,蟲子也都鑽到了地底下準備冬眠。夜裡再也沒有了蟬叫蟲鳴,隻有夜風的嗚咽。
“媽,媽~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