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過便算入冬,嚴寒接踵而至。
邊境外的冰屍卷土重來,邊境線上的數座城池同時被圍。
天地間,雪傀大魔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刮起暴風雪。人在暴風雪中要不停走動,否則很容易被轉化成冰屍,而冰屍此時活動卻更靈活。
冰屍在高階冰屍的操縱下前赴後繼,在城牆外鑄成另一堵牆,後面的毫不費力踩上來,源源不斷。
城牆上的士兵凍得面色灰敗卻不敢停下,外面是攻城的冰屍,腳下是變成冰屍的同伴的屍體。
必須要快刀斬亂麻,清理掉藏在屍群中的高階冰屍,才能暫緩守城壓力,等到大部隊趕來——姜淮帶着的大軍還在後方,師劍辰帶人先趕到,迅速分析出局勢。
白色的雪鸮在他頭上盤旋,銳利的眼睛閃爍出人性的光芒,師劍辰向它打了個手勢,後方的姜淮已然知悉,迅速調遣人馬。
“你們後方列陣支援師副将。”
他又點越雲臣:“帶五千人前去壓陣。”
師劍辰将陣旗縛在馬上,沖出城門,雪鸮盤旋在他頭頂上。
他修士的感知依然敏銳,能捕捉到高階冰屍的大緻方位。這一年半多的時間,他已經可以粗淺地操縱靈力,此時他激發靈力,踩在快要失控的界線上,瞳孔出現隐隐的金色,狂暴的靈力對高階冰屍來說如同巨大的誘餌。
當冰屍被操縱着旋渦狀圍上來時,行動軌迹異樣的那一小群冰屍,就是高階冰屍的藏身之地。
師劍辰舉起陣旗,臂如令指。
幾十裡外的姜淮睜開眼睛,朝後方一擡手,列好遠程陣法的士兵們得到指令,帶着巨大能量的炮彈頃刻間出現在師劍辰插下陣旗的地方,轟的一聲,巨大的焦黑空地出現在屍潮中,炸起一片殘肢又迅速被淹沒。
解決掉一個元嬰期。
師劍辰勒馬,逆着屍群轉向另一個方向。
城牆上的守城将領從上方往下看,隻見他一人一騎,一陣旗一雪鸮,在屍潮中如扁舟過海,炮火綴在他身後,彈無虛發,留下一地深坑,震天巨響中,局勢已然被扭轉。
他不禁感歎:“不愧是将軍的鷹眼。”
姜淮自從總攬北騎大軍後很少做前鋒,師劍辰便成了他的前鋒,如同他的眼睛一樣,讓他運籌帷幄之中,就能決勝千裡之外。
越雲臣帶人趕到之時,屍潮已經失去了統領,他高舉陣旗壓陣,從一角入局,如同火焰燎原,将聚起的屍潮打得逐漸潰散。
姜淮率領大軍在日暮前趕到,清理零散冰屍,準備安營紮寨。
從戰場回來的師劍辰騎馬進入營地,正看見姜淮在和其他将領吩咐事情,翻身下馬等在一邊。
自他進入幻境已經過去一年半,他已經完全接受了在這裡的身份,可能這就是幻境的可怕之處,讓一個清醒着進來的人最後逐漸沉湎。
師劍辰經常想不起身處幻境,隻覺得他和江淮都是真實生活在這裡,他成了江淮的副将,江淮逐漸信任他,在營地時他們同進同出,在外面他是江淮最得力的鷹犬。
但這次他是從其他戰場趕來,他和江淮已有兩個月未見了。
姜淮看了師劍辰一眼,由他等着,等周圍人離開,姜淮主動上前,摘下黑色牛皮手套,把手遞給他。
師劍辰緊緊握住,他的手在寒風中吹得冰涼,都凍紅了,被姜淮慢慢暖過來。
他還想再靠近些,卻突然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上是不是不好聞。”
畢竟剛在屍潮中擠過好幾個來回。
姜淮有些嫌棄地看着他:“你才發現嗎?”說着随手給他丢了個淨塵術。
師劍辰有小小的委屈,他平常外出後回營,都是先收拾自己,幹幹淨淨地穿着柔軟的外衣去找他,有時候帳中無人,他能在那裡待很久。而這次,這麼久沒見卻隻有一個牽手。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私下見面已經很親近了,雖然看起來是他單方面的粘人,但其中有不少姜淮的誘導和默許。
軍情不急的時候,姜淮在案旁處理公務,會讓他坐在一旁。師劍辰每次都很規矩地坐下,姜淮讓他坐近一點,好教他軍中的事。兩人視線有時相撞,師劍辰隻覺得他眼眸如同誘人深入的幽潭,明明是寂靜之水,看他的時候卻有波紋漾開。姜淮隻是坐在那裡神情淡然,卻好像全身都在引誘他。
師劍辰不覺間不吸引,胳膊攀上他衣袍下柔韌的腰,兩人的距離無限拉進,等另一隻胳膊纏上時,他的胸膛也撞到了姜淮的肩膀。
師劍辰這時才清醒過來,一邊唾棄自己一邊羞恥地收緊胳膊。他比現在的姜淮能高一點,傾身抱着他時,下巴正好碰到他肩膀。
但姜淮這時候就不看他了,任由他抱着,專心處理起公務來,不被關注的師劍辰有些牙癢又不好打擾,用下巴恨恨地磨他的肩膀,來回兩次,姜淮就會擡手到自己的肩膀處安撫地摸摸他的側臉,好像逗貓一樣。
姜淮就是這樣,很少主動,卻從不被動。
也有他主動的時候,有一次兩人就這樣安靜貼着,越雲臣突然大着嗓門進來,站在幕簾前和姜淮說話,師劍辰吓得連忙收回胳膊,姜淮的胳膊卻纏上了他,不讓他離開。
越雲臣是除了師劍辰外和姜淮最沒大沒小的一個,他很有可能突然轉到幕簾後看。
師劍辰緊張得脊背都僵硬了,姜淮的手卻攀上他的脊背,帶起一陣酥麻。熱氣噴薄在他的側臉,兩人幾乎交頸。
這次改為姜淮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處,用氣音說:“怕什麼?”
如果越雲臣此時強化耳目,肯定能聽見!
師劍辰想堵住他近在咫尺的嘴唇,又不敢,隻能繼續聽他說:“我們是從屬、是同僚,我們亦師亦友光明正大,又不是在偷情。”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師劍辰腦子都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