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孫兒給祖母請安。”
“欸,好好好,迎哥兒過來,讓祖母好好瞧瞧。”
老太君把唐迎拉到身邊,對着他仔細看了看,柳清霄配合着轉了一圈。
“瘦了好多。”老太君感慨。“你才剛好點,該好好休息才是。”
“這不是想祖母了嘛,正好今天大夫解了禁令,讓我多出門走走,孫兒就走過來了。”
“好孩子。”
老太君拉着唐迎的手坐在身邊,又把府上的姑娘們都招過來,這幾天她們也都被拘着,這會兒正互相聯絡感情呢。
“到底是清減了許多,看着臉頰都凹了點。”一邊說着還上手戳了一下。
柳清霄保持微笑。
“這次可把人吓壞了,以後莫要上船去了。”
“三姐,這次是意外,哪能因噎廢食呢?迎兄弟還是該多帶點人出門才是正理。”
“四妹妹說得是,是我疏忽了,謝謝三姐關心,我會盡量少登船的。”
柳清霄回應:“其實我也後怕,太危險了。”
“少爺不是說不上船了嗎?”文宣跟着少爺越走越眼熟,終于忍不住問。
柳清霄那天去見過老太君之後,就沒有再出院子。
本來還想去拜訪大伯四叔的,但被老太君勸住了,說他們放衙晚,他到底身體沒好透,也就沒說要等。
回來後就窩在書房裡練字看書,并将書房徹底鎖了,連文宣都不讓進。
唯到今天早上,柳清霄一早就起了,也沒去書房,拉着文宣去尋了一壺酒,裝在皮囊裡,從定安候府溜了出來。
“我什麼時候說不上船了?我說的是少上。”柳清霄回應。
“而且我說要去了嗎?擅自揣測主家意圖,該打。”
柳清霄敲了一下額頭,見文宣捂着額頭委屈的看過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轉過頭繼續往前走。
“您就算想去也不行了,江面上的船肯定都沒開呢。”文宣跟在身後忍不住說到。
“連好些酒樓茶館都停了,江面上肯定一艘船都沒有了。”
“是嗎?你觀察得倒是仔細。”
柳清霄這才注意到,對比記憶裡,這街上确實清淨了很多,除了偶爾能看見巡邏的淨街虎,原本路邊會有的小攤販基本都消失了。
這條路原本是上京最繁盛的一處,現在隻得稀稀拉拉開着的商鋪,顯出些蕭索來。
也是,國喪期間,這種皇城腳下的娛樂場所肯定會被關停的。
走到唐迎登船的碼頭,果然樓船都空蕩蕩的停在岸邊,江面上空無一物,人煙寂寥。
站在岸邊往海面望去,開闊的水面上倒映着日光,微風拂過,水面蕩起皺紋,波光粼粼,飛鳥逡巡,豪氣頓生。我若是詩人,便該“江碧鳥愈白”一下了。
可惜我不是。
“你去看看還有沒有賣熟食的,走了這麼久,我有點餓了。”柳清霄指揮道:“我在這裡等你。”
他找了個樹蔭站着。
“可是,少爺一個人……”
“你擔心什麼?我能自己跳下去?快去,小心給我餓出病了。我身體弱,經不得餓。”
“好吧,那少爺你就站在這裡,别離江太近了。”文宣嘟囔着:“早知道多帶兩個人出來了。”
這裡平常是随處可見小攤販的,現在要找,可能還得走一陣,文宣有點擔心少爺,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讓少爺答應自己不亂走,就跑去找可能開着的飯館了。
等對方出了視線,柳清霄果然從樹蔭下走了出來。
到了當初登船的地點,柳清霄望着身前的水波,把身上的皮囊解下來,将酒水傾倒下去。
“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輕聲說着:“若是落水之後就失了魂,今天正好是第七天,都說頭七是回魂日,我想着如果太遠可能你回不來,就過來找你了。”
“這酒算是我的祭祀,若是其它東西,我也不好拿過來。”
柳清霄收起皮囊,對着江水念了好些遍魂兮歸來,又喊了唐迎的名字,到底沒有反應。
“我既繼承了你的身體,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的,你是一個很好的孩子,聰慧又努力,家世好起點也高,是該名垂千古的,如果有神,你該有一神廟。”
柳清霄繼承了唐迎的記憶,每每翻出來對照模仿,于是總是愧疚,愈發愧疚。
“少爺。”
文宣跑過來,拉着他的手往後拖了好一節,才驚魂未定的把手上的油紙包遞給他:“你不是說不亂走的嗎,怎麼到那裡去了?”
他看一眼江水,又拉了唐迎一節:“要是再掉下去怎麼辦,周圍連人都沒有。”
“我又不是傻子。”
柳清霄任他拖走,打開紙包,是竹誼齋的點心,倒是不錯,撿一個在嘴裡:“你要吃嗎?”
被拒絕了。
回程的路上文宣安靜了許多,不像來的時候還會跟他說話,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像是害怕他會做什麼危及自身的事似的。
柳清霄看他緊張,試探的又讓他去買東西,不出所料,對方表示家裡啥都有。可以想見,以後出門大概不能這麼簡單把人支走了。
前方馬蹄聲傳來,伴随着沉重的腳步聲,路上本來稀少的人群都挪到了道路兩旁。見到着甲的将軍策馬在前,身後跟着長隊的軍士,沉默而迅速的從他眼前走過,拐入另一條街消失不見了。
“又是去長街,不知道這次要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