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氏伸手撫摸她的臉,眼中溢滿慈愛:“穩婆都是幾次服侍過宮裡主子的人了,怎麼會妄議貴人之事,這也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孕中心思多,還跟你說這些,不說了,等你安安穩穩生下來。”
舜玉纏着她的胳膊:“說嘛,你肯定也知道,你快告訴我,萬一是個阿哥,有些事我就得提前布置了,好讓女兒心裡也有個準備。”
烏雅氏似乎聽進了舜玉的話,伸手拽拽她的襯衣:“你這肚子瞧着跟懷三公主時候一樣,額娘估摸着還是個公主。”
“真的?”
舜玉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那裡慢慢鼓起一個小包,似乎是對烏雅氏說的話表示贊同。她還是有些貪懶的,生産之後的心力交瘁之下,實在不想再提起精神應付風刀霜劍,聽見烏雅氏這麼說,心下立時松了一大口氣。
烏雅氏看見舜玉一聽是女兒,就這麼高興,心下也有了幾分安慰:“玉妞兒,看來皇上對你很好,你走到今天這一步,額娘已經萬分知足了,我心裡跟你是一樣的,女兒好,宮裡的主子娘娘們都喜歡,看來我的玉妞兒是有福氣的人,額娘在宮外,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舜玉知道烏雅氏這是又要走了,低着頭不說話,兩隻腳在床邊擺動着,鞋子滑了下來,露着白绫襪子。她的腳因為有些浮腫,穿着鞋不大舒服。
烏雅氏蹲下身來,給舜玉把鞋穿好。
“你生過一次了,想必這次用不着喝兩劑開骨散,這些穩婆這幾年跟娘的交情不淺,無論如何,也是先顧着你。”
“額娘走了,下次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聽娘的話,玉妞兒,額娘甯願隔好幾年見不着你,知道嗎?”
一滴水落在舜玉的肚皮上,迅速浸入緞子衣料裡,她吸吸鼻子,擡起頭:“我知道,額娘,我聽你的話,福苓和芸惠,都是沒有娘的孩子,我會叫她們多看顧家裡的,額娘就當她們是自己的孩子。”
“诶,”烏雅氏點點頭:“你歇着罷,叫丫頭送我,你不用出來了,啊!”
舜玉站起身來:“那你給我穿鞋幹什麼呢?”
她還是送到長春仙館門口。
烏雅氏走了,還不到三月二十。
内務府送了嬰兒穿的嗎哪哈來,讓舜玉挑。
“不都是肚兜嘛,小孩子也穿不了幾天,有什麼好挑的。”舜玉甩着小衣服,嘴裡嘟囔。
意思意思選了幾件,舜玉就忙起别的事來。先領着福苓、碧雲整理了這幾日收的賞賜禮品,一樣樣看過,都造了冊子收起來。
碧雲托着一個盒子看:“怎麼祥主子送的禮盒,還夾着花箋呐?”
“什麼?”舜玉探過頭去,從盒子裡的漳絨夾層裡撿出一張紙來,上面寫着一首詩。
幾回花下坐吹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絲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這是一首黃景仁的《绮懷》,是悼念年少情人未成眷屬的詩,看着還有些圈圈畫畫,是閑事手寫的草稿,該是無意飄進來的。
她略疑心了幾分,難道是華音的年少舊思?
舜玉揮揮腦袋,不去想這些莫名從犄角旮旯飛進來的閑思,要專心給皇後娘娘準備千秋節的賀禮。總不能因為肚子裡這個,就把什麼事兒也耽誤了。
打發人把珍嫔叫過來,兩人打算合繪一副祝壽圖,選了“金母獻壽”。
也不算多緊要的事,主要是珍嫔擅工筆,極耗心神的,先由她描着形,權當陪舜玉打發時間了。
好在畫中人物并不多,除了金母元君,也就是王母娘娘之外,隻需要再畫一個侍女捧盤獻桃,不到十日就勾好了形。
等舜玉把王母的最後一隻袖子塗完,隻剩下旁邊那個侍女的時候,她的肚子發動了。
好在這日不是淩晨了,用完晚膳堪堪申時就發動,生産也很順利,四月初六酉時,全貴妃育喜公主。
“又是公主!”
和妃松了一口氣:“貴妃真是有福氣的人呐,皇上可去看過了嗎?”
“看過了,皇上現下還在長春仙館呢。”
和妃皺了皺眉,自嘲似的笑了一聲:“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我看這男人的心思,也不曾好猜上半分啊!”
月林笑笑:“要不怎麼說,君心難測呢!”
長春仙館。
皇帝坐在床邊,懷裡抱着四公主給舜玉看:“瞧着跟三公主那時候一模一樣,眼睛還這麼大?”
舜玉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她刮刮四公主的臉蛋兒:“一母同胞的姐妹,還能不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