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夭折了!”
皇後似乎早有預料,隻是歎了口氣,抓住舜玉的手道:“我留在這,你先去看看!”
舜玉往含碧堂趕去,先着人去樂安和通報了皇帝,她邁進門,看見宮女、婦人們跪了一地,祥妃跪趴在搖籃邊。
芸惠說,祥妃自從看到小公主死後到現在,還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舜玉走過去,蹲在她身邊,一面握住祥妃的手,一面扶着她的肩膀,輕輕喊道:“華音?”
祥妃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聽見她喊,機械地轉過頭來,眼睛慢慢有了聚焦,看見是她,嘴唇嗫嚅了一下,眼中滾落一大滴淚來。
舜玉聽見祥妃聲音顫抖着說道:“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她一隻手緊緊捏着公主的襁褓一角,一手石榴紅的指甲折斷了幾根,露着森然帶血絲的斷茬。
舜玉眼中霎時也糊了一層,她眨落淚珠,慢慢去抱祥妃,發覺她全身都在發抖,緊緊盯着二公主,舜玉擔心她這樣會留下心理陰影,趕忙伸手扳過臉道:“華音,你怎麼樣?”
水珠落在舜玉手背上,祥妃面無血色,心力交瘁,一言不發的流着淚。
舜玉想安慰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用盡力氣抱緊祥妃的身子,伸手抹去她臉龐上的淚。
皇帝進來時,看見祥妃把身子全都縮進舜玉的懷抱裡,手裡捏着一個圍嘴,不成音調地嗚嗚哭着,他歎了口氣,走到搖籃邊看了一眼二公主,全身泛着青黃,瘦得兩顆眼珠都大大的凸出來,閉着眼睛被裹在襁褓裡,早就沒有氣息了。
他喉頭哽住,愣了半天,轉身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椅把上,一隻手撐着膝蓋,盯着地面許久。
等了半天,才聽到說:“好好照顧祥妃,二公主,就葬在端憫固倫公主的陵寝。”
“太醫,好好調理祥妃的身子,不要讓她悲痛過甚,再損了身子,明日,給二公主添一場法事罷。”
舜玉因着擔心祥妃過度沉溺悲痛,加之産後尚不足一年,怕她抑郁,總是囑咐大家時常去看她。
珍嫔看着祥妃半靠在床上,臉上也有了些血色,手裡捏着她給二公主繡的那個圍嘴。
她立在床邊,斟酌了半晌,才說:“姐姐,我來看你了。”
祥妃擡起頭看了她一眼,面上已沒有太多凄苦惶然,隻是整個人瞧着沒有什麼精力,淡淡地說了句坐。
珍嫔沒有坐,定定地看了祥妃的面孔道:“姐姐如今,也嘗到失去孩子的滋味了。”
祥妃呆了一瞬,忽然聚起目光向她看來:“你什麼意思?”
“玉姐姐的那個孩子,是你害死的罷!”
珍嫔臉上浮現出一種祥妃從未看到過的陌生神色:“那瓶花油,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我拿錯了,除了安露、我和玉姐姐,沒有旁人知道。”
“那天,在鐘粹宮的東次間兒,是你,故意錯給了我那瓶花油對不對?”
祥妃僵着,臉上不知是被誰澆了層水泥,凝固成一張灰白色冷硬的面具。
珍嫔幽幽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你的孩子也死了,就當是,報應你害死了玉姐姐的孩子。”
祥妃忽地掀開被子欲站起身來,可虛乏的雙腿使她隻是往前撲了撲身子:“是你?”
“是你害死了二公主!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對我的孩子做了什麼?”
“是我,”珍嫔絲毫不懼,向着她走近了半步:“是我,把二公主放在玻璃窗下曬了一天,她才中暑的。”
“我知道她身體弱,媽媽、乳母們都不上心,我是故意這樣做的,姐姐,當初你利用了我,今日,就别怕我再做一回!”
祥妃的喉頭上下動了動。
她沒有想到,看着一向直爽沒心眼的珍嫔,竟然一動手,就是奔着讓她的孩子去死的。
老實人的反擊往往來得毫無預兆又格外狠毒,好像一碗米,加的水多了,就煮成軟的,水少了,就煮成硬的,可是有一天,你加了正正好的水,卻蒸出一碗夾生的飯,堅硬的飯粒一旦吞下去,會把腸道都劃出血口。
珍嫔變成了一碗夾生飯,咯在她的喉管裡。
祥妃無力地質問:“為什麼?為什麼要報複在我的孩子身上?”
可是轉瞬間她的聲音又變得尖利,劃過珍嫔的耳膜:“我的孩子才半歲呀,她生生熬了一個月才走的,她有多痛苦,乳母的奶湊在嘴邊,她都沒有力氣去吃了,你知道嗎!”
珍嫔咬着唇,眼中也溢出了淚:“姐姐流産那一天,太醫說,她牙關緊閉,怕是挺不過去了。”
“她做錯了什麼?她對你何曾有過二心?”
“我隻恨不得替她去死,你呢?你躲在翊坤宮裡,你心裡想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