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嫔忍不住跟她說:“姐姐,太醫都說你用膳太少了,這樣對身子不好。”
祥妃沒有說話,珍嫔臨走時又回過身去看,像那天一樣一隻腳邁在門檻外,看着那人的背影,她猶豫了一瞬,一瞬間就踏出含碧堂去。
皇帝在勤政殿召見大臣。瑞親王奉命内廷行走,由他領着三位大臣進殿,太監和侍衛隻在門外候着。
一位協辦大學士、革職留任兩江總督的孫玉庭,一位協辦大學士兼任戶部尚書英和,一位是山東巡撫琦善。
皇帝面前攤着兩張折子,問跪着的幾人:“魏元煜‘借黃濟運’,朕批了八十萬兩,孫玉庭‘盤壩接運’,朕批了一百萬兩,前前後後兩百萬兩進去了,可是朕要的二百萬石的糧食,送到京城的連五十萬石都沒有,這銀子隻怕是灑在河裡了!”
孫玉庭已經年逾古稀,跪在地上連忙回話:“皇上,‘借黃濟運’使得黃河中的泥沙堵塞運河河道,‘盤壩接運’是效果未達預期,臣實在沒想到,并非是玩忽職守啊!”
皇帝面色肅然,聲音比孫玉庭膝下的磚石還冷,厲聲道:“想不到?宮中女子都知道黃河水裹挾着泥沙,我看你是老糊塗了,朕早幾年就撤了幾個老糊塗,是看着你政務上多有建樹,隻是如今你也固步自封,魏元煜這個漕運總督死在任上,我還看他有幾分骨氣,你,着革職查辦,罰你把引來泥沙堵塞的運河河道挖開去罷!”
孫玉庭當即被侍衛拉出去,進宮一趟,出門去一身官服扒的皮也不剩,七十歲的老頭子出發去握鐵鍬,吃上徭役飯了。
殿裡剩下兩個人,都是主張海運的一派,皇帝臉色稍稍回溫,隻是聲音仍有些嚴肅道:“朕以為行海運,漕船出長江口,經天津海口入京,爾等以為可行否?”
堂下一人拱手:“皇上,微臣以為,不僅可以采用此法,還可以讓商人來運輸漕糧,官兵海運的經驗不足,但是許多商人慣行海上,經驗豐富,隻需朝廷将原本漕運的經費用來雇傭漕商即可。”
“嗯,”皇帝淡淡點了點頭,把面前的折子合上:“着調任琦善為兩江總督,這個安徽布政使陶澎為江蘇巡撫,命你二人切實籌措海運事宜。”
出了勤政殿已是用晚點的時辰,因着忙了一天政事,便獨自回樂安和用膳,等着太監布菜的時候,聽得魏進朝進來回話說:“皇上,皇後那邊差人過來求見,說是二公主病了,中了暑熱,祥妃想求皇上有空兒過去瞧瞧。”
皇上看了一眼魏進朝,臉上倒是沒有不願意的樣子,隻是眼中含着幾分倦色:“朕知道了,怎麼回事,太醫可看過了嗎?”
“太醫已經看過了,說是因着内裡虛弱,底下的媽媽裡也看護不當導緻中暑發熱,貴妃和皇後都去看過了,罰了月俸,太醫也開了藥。”
皇帝第二日用過晚膳便來了含碧堂,祥妃見了他,憂慮也散了幾分,行禮時都有些泫然欲泣。皇帝看了看小公主,面色紅得不正常,皺眉道:“吃了幾副藥了,朕瞧着仿佛不見好?”
祥妃忙說:“昨日太醫開了藥,如今乳母已經喝了三副了,隻是公主不見起色,皇後娘娘已經安排太醫看護着。”
乳母的藥汁一天三劑下去,公主卻整整燒了五天,舜玉和皇後輪番着來看,祥妃的心境也從初期的幾分操心,慢慢變得有些害怕起來。
舜玉手背貼着小公主的額頭試了試,又扒開襁褓探探身上,二公主的發熱仍然沒有降下來,她也漸漸嚴肅起來,擔心不好。果然這天夜裡,二公主開始驚厥抽動,倒是發熱好歹降下去了。
可是随即有更驚心的消息,幾位太醫觀察了幾天,發現二公主得了慢驚風。
祥妃和舜玉都沒有聽過:“何為慢驚風?”
“慢驚風是一種小兒急症,以反複抽搐、痙攣為主,多在大病久病之後,因氣血虧損、精氣俱虛所緻。”
祥妃面色發白,唇無血色:“太醫,這病可好治嗎?”
幾人看着祥妃的樣子,心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嘴上卻也隻能道:“唉,不好說,此乃小兒疾之最危者,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公主才六個月呀!”祥妃頹然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摳緊了檀木椅子,嘴唇嗫嚅道。
舜玉早知二公主發熱一直不好的時候,便心覺不妙,皇帝、皇後也連日來看,可是二公主面色萎黃,連哭都不哭了。
七月十四這天,因着第二日宮中要過盂蘭節,請道士做法祭祀,舜玉正陪着皇後看顧法事道場,忽然芸惠從門外跑進來跪在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