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止住腳步,立在床前。
他看見舜玉直愣愣看着他的臉,揪着被子要坐起來行禮,忙伸手扶住她,順勢坐在床邊。
男人臉上沒有表情,盯着自己眼睛的時候,舜玉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她心裡很害怕,擔心皇上責怪她,隻好沙啞着嗓音說:“皇上,是我不當心……”
旻甯喉頭哽着,聽到舜玉,眉頭立時心疼地蹙起來,看她面無血色,還這樣戰戰兢兢,眼前頓時有些模糊,将人緊緊抱在懷裡,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出聲來。
“朕會讓他們去查,好好查清楚!”
舜玉不知道胎是怎麼落的,也不知道皇帝心裡到底什麼意思:“皇上,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她緊盯着旻甯的雙眼,似乎從裡面找出一點不會責怪她的痕迹,皇上伸手穩住她的雙臂:“朕知道,朕知道,不是你的錯,玉兒,朕會為你查明緣由,不會叫你白白受苦。”
衆人都悄悄退出去了,皇帝安撫好舜玉,才叫人進來回話,他就坐在正殿,一應人聲,在寝殿中也聽得到。
先叫太醫進來回話,說是胎兒已足四月,依稀分辨得出是個男胎。
皇帝木着臉,屋裡的氣息更冷了些。他擡了擡手示意皇後,後者開口查問剩下的一應媽媽裡和宮女,最後是廚子。
先問了全妃近幾日有沒有吃過、用過什麼新鮮東西,又查了她常吃用的東西中有沒有長久使用會對孕婦不利的。
連舜玉用的胭脂水粉和廚房裡一應食材都翻出來仔細檢查過目,衆人從申時皇帝來後一直跪到日頭西下,才将一切都看過。
最後由幾個太醫商議過:“回皇上的話,恐怕胎兒先天不足,母體腎氣弱,導緻沖任虧虛,難以攝血養胎,才會小産。”
因為天色已晚,也不好繼續耽擱下去,皇後隻好出言調和:“酉時已過,不如皇上先回養心殿,讓全妃好好休養,鐘粹宮的東西,雖然已經查過,也難保有一時想不過來的,便叫他們還保持原樣,明日再議罷。”
皇帝無聲點點頭,又進去看過舜玉,見她睡着,便沒有在說什麼,自出門去。皇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囑咐福苓他們仔細看顧,又命太醫好好調理,不管用什麼珍品補藥,切不可傷了全妃根本雲雲。
直到辰時殿中才消停了,福苓和芸惠讓幾個女孩子先下去休息,兩個人一瘸一拐地走進寝殿。
舜玉聽着聲音,知道進來的是她們兩個,便睜開眼睛要坐起來,兩個人看她醒了就要來扶。
舜玉看她倆這樣子,有些心疼:“跪久了吧,把咱們櫃子裡舒經活絡的紅花油一會兒拿去給你們揉揉,否則明天走不成路了。”
“主子,奴才無能,當差疏忽了才害得您受苦,您還這麼說,我們真的沒臉見您了。”
舜玉身體虛弱,聲音也低低地:“快别這樣說了,皇上都命人查過了,你們服侍得很好,這我是知道的,況且咱們平時用過的東西都小心得不得了,也許是胎兒先天弱,我胃口又不好,這才懷不住。”
“宮裡常有妃嫔小産的,更何況就是生下來,幼年夭折的也多,隻是我當時害怕得厲害,也把你們吓壞了吧。”
福苓看舜玉嘴唇幹得有些起皮了:“主子心裡這樣關心我們,自己身子可怎麼樣呢?”
說着去外面命人泡了熱茶進來,看着舜玉喝了,臉上泛起些紅潤,才又坐下:“主子身上還有什麼不好嗎?衣服都是我們換過的,隻是這幾日不好沐浴了,怕受了風寒。”
兩個人仔細服侍她睡了,才拿了紅花油回房去,先叫衆人用了,兩人仍舊回房裡來值夜。
翌日晚膳後皇後又來過,賞了些燕窩、阿膠、人參之類滋陰養血的補品,又配了幾個太醫專司舜玉産後調養之事。
“雖說并沒有查出什麼,但總歸是下面的人服侍不盡心,皇上已經下旨,伺候你的太醫、媽媽裡和宮女一幹人等罰奉半年,已作警示。”
舜玉知道是皇帝的意思,并不是皇後能改變的結果,隻能謝恩,心裡卻有些思慮:眼下馬上就要過節,年下還有賞賜,罰奉半年豈不是叫這些人連年都過不好,平白招人記恨。
可若是不罰,難免叫人看清自己,以後服侍更不會當心了。
暗想一番,她心下已有主意,這時門外芸惠進來,說是内務府差人将原來分配伺候生産的媽媽裡帶回去了。
因昨日舜玉賞了他們紅花油,衆人免受一場勞苦,有人心裡感激,便走之前仔細交代了坐小月子的事,因知道原先宮裡的媽媽裡不管近身侍奉的,她們年輕的女孩子又不大知道這些事。
芸惠嘴裡念念有詞,幾個人如臨大敵,什麼也不敢動,硬生生将舜玉圍在床上躺了一天。
小産後第二天,皇帝再次駕臨鐘粹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