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你在外面嗎?”聞钰手仍舊握着冰冷的把手,額頭卸力靠在門上,朝門縫說話。
意料之中,沒有得到回答。
聞钰沒弄明白蕭子野如此生氣的原因,連尋求原諒的話語都編不出來。
他想,如果按原本的計劃,他和柳風眠今晚會把一切定好。他會開始不斷往返兩地,直到蕭子野對他的這份惡性依賴消散于時間。
如今計劃被完全打破,他也失去和外界聯系的唯一工具。
他覺得此刻的他應該方寸大亂,控制不住脾氣地朝破壞者吼叫,撕裂一切溫軟爾雅的僞裝,淋漓盡緻發揮Alpha的暴力因子。
他應該去質問蕭子野還要他怎麼辦!一定要逼他成為欲望的奴隸,然後妄想不該得到的愛嗎?
可長久的寂靜後,聞钰的心跳仍舊平和,身體仿佛被擁抱,連長年不穩定的信息素都溫和徘徊在他身邊。
他終于明白——
他愛蕭子野,是無可救藥的病。
“或者你告訴我,我要怎樣求得你的原諒?”聞钰咽下口水讓燥熱的喉嚨短暫緩解,他的嘴角不由上提。
作為Alpha見不得光的心裡需求第一次得到了滿足。
盡管不知蕭子野是出于怎樣的感情,但那份不舍,唯一性,惡性依賴都是他内心想要的。
他是蕭子野永遠的下位者,祈求他施舍情感。
蕭家給他體面活下去的機會,他永遠是蕭家的人,也可以是蕭家的狗。
他是蕭子野永遠的效忠者。
大多科學家研究表明,Alpha是天生的上位者,控制omega發情的權利,比beta更優越的身體素質和心理控制。
Alpha曾被狂熱分子鼓吹成世界最終的領導者。
而聞钰每次聽到這樣的論述,隻是輕蔑地勾勾唇角,像是聽到了什麼髒東西。
Alpha是世界上最低劣的人,天生的社會恐怖分子,社會不穩定的重要來源,感情上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依照本心,企圖蕭子野的愛,而那絕望的占有欲和被占欲則來自Alpha的本能。
所有的Alpha都是黑暗裡醜陋的窺視者。
隻要主人釋放一點信号,就會迫不及待地搖尾巴伸舌頭。
像是流浪狗終于找到了家。
門外仍舊沒有回答。
聞钰靠着Alpha的靈敏感官,聽到了蕭子野不平穩的呼吸聲。
太熟悉了。
那是他按耐不住時,半夜去尋找過無數次的短暫溫存。
他的呼吸也随之變得沉重。
***
蕭子野的大腦完全待機,不知時間,不知疲倦。
他就蜷縮在聞钰門口的椅子上。看着聞钰搖晃地走進房間,呼吸歸于平穩,盯着換鎖師傅快速替換好隻有他能打開的鎖,然後房門緊閉。
他把鑰匙丢在地下。
不進去,也不讓聞钰出來。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他被困于虛空之中,沒有來處,沒有将來。
他又成了孤零零一個人,虛白之中不會有人把他牽住,帶他往前走,沒有擁抱給他取暖,救他于水火。
江銘凱後來說的話,蕭子野已經不記得了。又或許是那時耳鳴轟鬧得太嚴重,他難以聽清。
聞钰躲着自己,原來是在謀劃着離開嗎?
蕭子野知道了真相,毫無防備的被最愛的人丢下。
明明那人也愛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耳鳴還沒有結束,電流聲貫穿大腦,像是物理攻擊一樣,企圖摧毀他多年建立的信念和生存守則。
然後發現自己的一切都建立在聞钰存在的基礎上。
他知道自己沒聞钰不能活。
他絕望地認清,自己真的沒聞钰不能活。
恍惚中,他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輕輕呢喃,和幼時在他床邊講故事時一樣。
他呆滞地擡眼,眼前白茫茫一片驟然消散,換來的是緊閉的門。他又完全喪失力氣地低下了頭。
耳鳴在疲憊中消失,輕柔的從門縫隙傳出的聲音斷裂般停下了。
那道門成了誰也無法彌補的天譴。
時間被抛在腦後,蕭子野感受到了身體的僵硬,門縫再次傳來聲音。
“小野。”熟悉的聲音回蕩,蕭子野擡頭盯着鎖,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剛從棺材裡爬出的吸血鬼。
“我們需要好好聊聊,小野。”聞钰的聲音仍舊溫柔。
蕭子野本來以為聞钰一醒來就會生氣,逼迫他開門,面露失望地逃離這裡,去開啟新的生活。聞钰的話讓蕭子野的心出現了短暫的猶豫,他冒出了他哥或許隻是多開了一家公司而已,隻是不希望長久待在蕭家的羽翼之下,不是真的想要離開他。
可聞钰做了這麼多,對他,隻字未提。
他控制不住去猜想聞钰會離開他的可能。十多年的相處,越來越頻繁地躲閃,和看向他時欲言又止的樣子。
蕭子野心髒絞痛,他知道,他現在了解的就是真相。
他沒有辦法了……
他在内心對聞钰說了千百遍——他沒有辦法了,他隻能把他關起來了。
蕭子野嘴唇顫抖,發聲太困難,他控住不住身體的痙攣,無限的挫敗感全部湧了上來。
砰!
他從椅子上砸了下來,緊緊抱住膝蓋,蜷縮在了地上。
“小野!”聞钰的聲音聚然變大,緊握拳頭開始砸門,“你沒事吧!把門打開,讓哥看看你,好不好?”
聞钰聽到了蕭子野的呼吸聲,耳廓靠着門蹲下,企圖去聽見更多蕭子野說話的聲音。宛如幻覺一般,他真的聽到了蕭子野斷斷續續地小聲呢喃,“哥……哥……聞钰……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離開……為什麼……”
随之而來的是眼淚啪嗒掉落和完全遮掩不住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