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解眼前這人為什麼要這麼慌張——傷好了的話，他又要被打。

蕭子野終于舍得看一眼聞钰了，淡定地掃視完，就用被子把自己蓋住了。

或許出于自己的本能，聞钰沒辦法讓蕭子野的傷不做任何處理，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

蕭子野意料之中的掙紮，用指甲撓他的脖子，大聲尖叫，全然不顧傷，四肢并用地踢他。

聞钰隻是耐心地把他抱緊，輕輕拍打後背算作安撫。雖然效果甚微，還是把蕭子野帶出了房門，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他隻知道客廳醫藥箱的位置。

他一隻手固定住蕭子野，一隻手拿碘伏給他擦。

藥水一碰到傷口，蕭子野掙紮得更劇烈，尖叫聲帶着哭腔，像是要把屋頂掀開。

“很快就好了。”聞钰把他放在自己腿上，胳膊固定住他的腰，手輕輕拍，“馬上就不疼了，不怕不怕……”

蕭子野的小臉皺巴巴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在用拳頭反抗。

沈懿雲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

在門外聽他兒子的哭聲還以為是聞钰在虐待他，看到聞钰滿臉都是汗，小心翼翼地塗藥，還要去安撫蕭子野的情緒。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蕭子野哭累了，幾乎是暈倒在聞钰的懷裡。也或許是驚吓，他實在是太疼了。

沈懿雲帶聞钰去了他的房間，關上門和他說：“小野之前被家裡的保姆虐待了，當我和他父親發現的時候，已經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在醫院處理時，直接驚吓到昏厥。”

“抱歉我們沒清楚告訴你這件事。作為一個母親，這件事實在……”

聞钰不可置信地皺緊眉頭，隻有8歲的小人像個大人一樣歎氣。

他原本以為蕭子野隻是父母常年不在家比較孤僻，居然是被虐待了嗎……所以蕭子野從床上摔下來，是在擔心他被扔在街上挨打嗎？

他不可能責備沈懿雲，隻是恭敬地點頭，“我知道了，沈阿姨。我之後會注意。”

沈懿雲扶額，臉上肉眼可見的疲憊，“管家明天會陪你去辦理入學手續，你就按你的年齡上學，和小野在一個學校，記得去幼兒區接他，再一起去門口找管家。”

他們的學校是一個包含幼兒區、小學區、初中區和高中區一體化的校園，占地面積極大，設備一應俱全，幾乎都是富人家的孩子。這樣的學校有利于積累人脈，更好應對家裡未來的生意。

“好的。”聞钰乖巧回答。

“向外你是我領養的兒子，叫我媽媽就好。”沈懿钰提醒道：“但我希望你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他想。如果我知道了，你明白後果的。”

聞钰和沈懿雲一起下樓，私人醫生剛好來了，沈懿雲帶他去蕭子野的卧室。

聞钰一人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放空。

他和蕭子野的關系因為塗藥變得更加糟糕。

蕭子野的喜怒完全表現在臉上。他第一次去接蕭子野放學，鬧得太厲害，老師差點以為他是人販子團夥。

麻煩沈女士來了一趟才算是平息，她和老師交代完事情，帶着兩個孩子一起回家。

沈女士讓聞钰好好想想辦法。

聞钰點頭，但心裡自然沒底。家裡的父母和心理醫生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企圖讓他一個小孩來解決，實在有些諷刺。

大概老天眷顧，真的給了他一次和蕭子野緩和關系的機會。

那是一個雨天，路面濕滑，小孩子帶着透明傘一小步一小步往學校外走。

已經到了幼兒園放學的時間，聞钰卻沒有找到本應該在老師辦公室等待他的蕭子野。

老師也不在，他先問了下旁邊的老師是否有看到蕭子野，得到否定的答案又去了教室。仍舊一無所獲。

以蕭子野怕人的性子不會莫名其妙往外跑，應該還在教學樓裡。

他跑向了這層樓的廁所，還未開門就聽裡面叮鈴哐啷的聲音，用力向下壓把手，卻隻能壓一點，有東西抵住了門。

聞钰不确定裡面的人是不是蕭子野，如果冒然闖進去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這裡的人他得罪不起。

他沒有說話，轉身回了辦公室。

他問剛才的老師，“老師，這層樓的衛生間在裝修嗎？”

老師不明所以地搖頭，“沒有啊。”

“那我剛才看到門口放着正在施工的牌子，也打不開衛生間的門。”聞钰一臉為難的模樣。

老師瞬間反應了過來，快步走向了衛生間。果然門口的場景和聞钰說的一樣，裡面不斷出現叮鈴哐啷物品倒下的聲音。

她敲門說話，“裡面的人在幹什麼！趕快開門出來！”

聞钰趕忙在聲音之後開口：“蕭子野你在裡面嗎？”

無人回話。他依舊不确定該走該留。

快速的腳步聲響起，不用想都知道是一片的兵荒馬亂。

聞钰站在老師身後，想催促她直接破門而入。

但老師自然也有她的考量，心慌地調整呼吸繼續催促裡面的人。

老師的叫喊聲吸引了更多的人，裡面的人仍舊不肯開門。沒辦法，她和幾個老師直接合力把門踢開了。

灰塵向下傾瀉，聞钰趕忙尋找蕭子野的身影。

在五六人中間，有一個棕黃色的麻袋，裡面的大小剛好夠一個四五歲的小孩。

他鑽出老師們擁堵的門，用最快的速度往那個麻袋跑去。幸好麻袋并沒有被打死結，他很輕松打開，抱住了裡面的孩子。

小小的蕭子野幾乎暈厥，虛弱的身體看到是他居然沒有掙紮。他的嘴巴被膠帶綁住，聞钰慢慢給他撕掉，心髒傳來陣陣酸麻。

他把蕭子野抱在懷裡，沒忍住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小小的蕭子野小聲地抽泣着，似乎是身體太疼，盡管冬天厚重的衣服也擋不住拍打的疼痛。連哭泣都是小心翼翼的，蜷縮在了聞钰的懷抱裡。

周遭完全混亂了，蕭子野暈倒在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