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钰在病房門口被沈懿雲罵了一頓，全程低頭，一聲不吭。

沈懿雲再生氣也要壓低聲音，心裡知道不是聞钰的錯。她隻是需要一個宣洩口，排出她堆積已久的傷心。

終于查清了家裡保姆敢對蕭子野放肆的原因。他的孩子因為沒有父母陪伴，性子悶，學校的一群孩子被家裡人寵得一身少爺脾氣。他對人家愛答不理，被孤立。最初隻是口頭上，知道蕭子野沒有誰保護他後，便變本加厲。保姆和這群孩子一樣幼稚，居然也為了私利開始欺負孩子。

一切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蕭子野連個可以訴說的人都沒有。

“抱歉。”沈懿雲最後還是給了聞钰一個道歉。

聞钰搖了搖頭，“沒事，是我沒有及時找到他。”

蕭子野喜歡抱住被子睡，整個臉埋在被子裡。看得聞钰覺得呼吸困難。有時候他會趁蕭子野熟睡去他房間幫他調整一下睡姿，把被子也往後背蓋蓋。

他會經常跟沈女士報備蕭子野的情況。

醫生了解過情況後，轉告沈女士說蕭子野需要更多的陪伴，僅僅4歲的孩子安全感極低，甚至有患上精神疾病的征兆。

昨天晚上，聞钰下樓時聽到了沈女士幾不可聞的抽噎聲。在無邊的黑夜裡，她必須做出選擇。

夫妻兩人都需要，至少有一個人需要放下工作，給予兒子長時間的陪伴。

但他們都不願意放棄，盡管心裡很愛他們的孩子。

聞钰沒有資格勸說，透過玻璃看到了蕭子野動了，“沈阿姨，小野好像醒了。”

醫生将他團團圍住，而中心的蕭子野的目光，隔絕了一切，看向了聞钰。

從那時起，蕭子野有了哥哥。

蕭子野的靠近帶着小獸的警惕，他隻是會在聞钰伸手準備牽他時，猶豫片刻再把手遞過去。

在做噩夢時，抱着自己的小被子站在聞钰的房門口，一聲不吭地敲門，等聞钰把他抱起放在柔軟的床上，擁他入懷，輕拍後背哄他睡覺。

他總在迷糊時幾不可聞地喊聞钰哥哥。

蕭子野甚至開始試探起聞钰對他耐心的底線。

他拿玩具砸聞钰，聞钰最開始會把玩具遞給他，說着不可以亂朝别人扔東西。次數多了，聞钰也察覺了試探，反而不理他了。

玩具孤零零趴在聞钰邊上，他也孤零零地沒有人來哄他。他不開心瞪着聞钰，眼眶下一秒就蓄滿淚水。

在他哭出聲之前，聞钰先一步把玩具遞給了他，不厭其煩重複教導的話。

蕭子野把眼淚憋了回去，小小地點頭算作回應。

聞钰對他好，他不建議對聞钰乖一點。

蕭子野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成為聞钰的跟屁蟲，他早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聞钰的陪伴和寵愛，且認為聞钰的寵愛是獨一無二的。

聞钰隻是他一個人的哥哥。

蕭家父母也放心地将蕭子野交給了聞钰。

親戚家裡的弟弟妹妹也喜歡聞钰這樣溫柔耐心的哥哥，總是喜歡往他身上粘。就算被父母扒下來，也死性不改。

蕭子野為此發了好大的脾氣，整整一天抱着聞钰的脖子不撒手。别人一說要和他哥哥玩就哭。

蕭子野其實很少哭，之前被保姆打的渾身發抖都沒有讓眼淚落下來。但在聞钰面前不一樣，或許知道這人會哄他，哭了會得到擁抱，他一委屈就喜歡朝聞钰掉眼淚。

慢慢長大，甚至隻要有關他哥的事讓他不開心了，眼淚就會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怎麼都止不住。

家裡的長輩不喜歡聞钰。蕭子野幼時不知道原因，又離不開聞钰，每次去拜訪都纏着他哥一起。

大人們不會在小孩子面前說不好聽的話，但私下總忍不住說三道四。

有次一個小孩不知何時聽了去，在蕭子野面前說漏了嘴，直接被他按在地上打。家長趕到的時候，如果不是那個小孩臉上的傷太明顯，還以為蕭子野被欺負了——他實在哭得委屈。

後來，聞钰更慣着他了。

完全在不違背道德法律下，蕭子野要星星不給月亮。

蕭子野靠着他哥彌補了不完美的童年，活得更加自由自在。

他撕碎了父母要求下的商學院offer，靠着自己考上了最好的藝術院校。

他哥無時無刻都會支持他。

他慢慢知道了圈子裡對聞钰的評價，字裡行間帶着愚蠢的高貴，貶低自己趕不上的人。

蕭子野便開始和聞钰一起出席酒宴晚會。最初人們以為是蕭家少爺來宣誓地位，驚訝地發現是為了讓那些留言碎語不再進入他哥的耳朵。

那個時候，蕭子野覺得自己也能保護他哥了，高興地拉着他哥喝得酩酊大醉，說要一輩子護着他哥。

“哥，我護你一輩子。”這是他當時的原話，“你也要護我一輩子。”

“好。”聞钰那時還不覺得這件事有多難實現，隻想寵着自己弟弟永遠自信張揚。

那時的院子裡還沒有紅玫瑰。

***

蕭子野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回家了，得到他哥一對一照顧。

“哥，你不用去公司嗎？”蕭子野品嘗着他哥炖的湯，短短幾天就胖了五斤。

聞钰坐在對面看着他吃，“之前的項目基本進入尾聲，而且叔叔已經回來了。你生病了，我的第一義務就是照顧你。”

“我爸回來了啊。”蕭子野毫不驚訝，對他爸回來而身為兒子并不是第一時間知道習以為常。

蕭子野低頭盯着湯，用餘光瞥向他哥。

聞钰，“有什麼事就說。”

蕭子野就光明正大的看，“我們還能去度假嗎……哥……”

“還去上次的地方？”他哥臉上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仿佛那晚的事隻是蕭子野的噩夢。

蕭子野搖頭，“換個地方吧，我有點想去泡溫泉。”

“好。”聞钰回答地很快，“再休息兩天，我會盡快安排好。”

蕭子野傻兮兮笑着，“哥，你最好了！”

當蕭子野進入溫泉酒店，看到兩張房卡時，激動的心情瞬間消失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