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本就隔着巴掌遠的距離,這個動作讓顧三郎徹底陷進女子的氣息中,淡淡的茉莉頭油混着檀香,呼吸纏繞兩人俱是一顫。
阿梨眼尾将落未落的淚珠終于墜下,眼角紅痣随着她咬唇的動作輕顫,她無聲緊攥手中經幡。
顧三郎呼吸愈發粗重,後頸滲出密密細汗,仿佛女子手中攥着的是自己即将崩斷的某根心弦。
盯着近在咫尺,微微顫動朱砂痣,顧三郎來不及思索,大掌終于牢牢握住那攥着經幡不斷發抖的手,女子冰涼的肌膚激得顧三郎指尖發顫,卻未松開分毫。
女子的指尖在男人掌心蜷了蜷,像受驚的雀兒收了翅膀。
阿梨指甲上淡粉的蔻丹深深掐進他指縫,終于止住了渾身止不住的戰栗。
檀香灰落在他們交疊的手背上,阿梨腕間的銀镯緊緊貼着男人急促跳動的血管,冷熱交織處激出層薄汗,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的汗。
佛堂裡響起瓷器挪動的聲響,阿梨猛地要抽手,顧三郎本能地扣緊五指,将她整隻手裹進自己粗糙的掌紋裡,檀香氣混着他袖中的松針氣息,竟釀出些灼喉的醉意。
月光遊移到觀音執柳枝的指尖時,顧老夫人手中的琉璃燈正映在堆疊的陳年經幡上。
外頭傳來經幡翻動的聲響,阿梨咬着唇,生怕發出絲毫聲音。
顧三郎見她眼中滿是俱意,反手握住手中細腕,掀起身上的黑色披風将女子緊緊裹入懷中,心跳聲混作一團,昏暗中再難分彼此。
觀音衣袂上的金粉簌簌落在他們彼此交纏的衣帶上。
顧三郎小心翼翼将柔軟的身子納入懷中,玉帶上的麒麟紋深深硌進阿梨掌心。
阿梨心口蓦地揪緊,想起那天上元節驚馬失控時,似乎也有人用這般松針氣息的披風裹住她……
阿梨忍不住将臉深深埋進男人肩頭,溫熱的淚無聲洇透三層衣料,顧三郎呼吸驟停。
佛堂外傳來丫鬟疾步聲,“老夫人,族老們說有要事商議,請您移步暖閣。”
佛堂的喧嚣聲如潮水般退去,地上的檀香終于燃盡最後一絲青煙。
更漏聲遙遙傳來時,顧三郎才發現自己喉間凝着口滾燙的血氣,月光偏移三寸,照亮阿梨襟前松開的盤扣。
顧三郎别開眼,默默解開披風将眼前人緊緊裹住。
阿梨眼底還凝着淚,顧三郎盯着那抹暈開的紅從她唇角延伸到朱砂痣旁,伸手輕撫她唇角。
那裡是方才咬傷顧懷瑾虎口留下的血迹。
“他有沒有欺負你?”顧三郎開口才覺嗓子啞得厲害。
“三爺今夜不該來。”
阿梨聲音飄忽,眼尾的朱砂痣隐在陰影裡。
這個稱呼刺得顧三郎眉心一跳,男人眼神晦澀,卻毅然堅持,“我送你回去。”
秋色漸濃,晨起時窗外秋風驟席,不時傳來沉悶的呼嘯。
阿梨指尖剛觸到書頁,佛堂大門被大力推開。
顧老夫人拄着鸠杖立在門口,瑪瑙壓襟在素服上紅的讓人不敢直視。
“難為你有心,這麼早就來給大郎祈福。”
顧老夫人拄着鸠杖,一步一步緩緩走進佛堂,“咚咚”的聲音在這寂靜的佛堂格外突兀。
佛堂内香煙袅袅,觀音像慈悲地俯瞰着正在發生的一切。
顧老夫人落在阿梨身上的眼神好似要将她看穿,“昨夜你何時離開佛堂?”
“兒媳亥時方離開佛堂。”
昨夜顧三郎送她回去的路上,已告知她顧懷瑜約莫亥時二刻離席。
“那你離開時可有落鎖?為何你離去後,佛堂被人輕易闖入?”
阿梨跪在冰涼的青磚上,将身子俯得更低,“兒媳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