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正房傳來瓷盞碎裂的聲音,老夫人的怒喝聲中夾雜着李嬷嬷尖利的嗓音,顧三郎心神一凜,當先沖了進去。
榻前地上瓷盞碎滿地,阿梨跌跪在滿地狼藉中,耳際頭發散落,右邊臉上明顯可見的巴掌印,臉頰已經微微紅腫,可見打的人是用了狠勁。
“喪門星,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害的,你克死我的大郎還不夠,還害死我的允兒,定是你咒我顧家絕後。”
顧老夫人打完猶覺不解恨,咳嗽着掄起玉枕砸過去,“你這個賤人怎麼不去死,你去死……”
“母親!”
顧三郎後頸青筋突起,疾步踏着滿地碎瓷片沖上前,側身橫擋在阿梨身前,玉枕重重砸在男人後背。
“母親息怒!”
顧三郎胸膛起伏,轉身單膝跪地,卻将阿梨護在身後的陰影裡。
二夫人眯眼盯着護在阿梨身前的顧三郎,二老爺落後一步,被下人擡着剛進了正房的門檻。
“三郎,你,你要護着這禍害!”顧老夫人顫抖着手,“允兒他,他才十幾歲,還是個孩子,他口口聲聲喚你母親,你就是這麼對他的,是你害死了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顧三郎利刃一樣的眼睛射向外間候着的大管家。
“管事隻說是驚了馬,”姗姗來遲的顧懷瑜也沉聲發問,“禦醫呢?讓禦醫去瞧過沒有?”
“……下了族學,小少爺和往常一樣,約了幾個同窗去東郊馬場跑馬,今日,馬場正好新來了一匹蒙古馬,少爺便與同窗打起賭,說能馴服這馬,馬場管事當場拒絕了,可少爺執意如此,誰知道那馬剛開始還柔順聽話,待少爺跑起來便像是脫缰般猛地撞上了圍欄。”
大管家小心翼翼回禀,字字斟酌,“小少爺掉下馬時,這,這馬場當時就讓人找了張太醫過去,隻是……隻是小少爺當時落馬是頭頸着地,馬蹄踏上了……太醫去到的時候,已經,已經是沒救了。”
“母親您都聽到了,允兒頑劣,這是意外,與任何人不相幹!”
“這不是意外,一定是她詛咒的允兒,”顧老夫人聽着更覺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塊,簌簌落淚,“我可憐的孫兒……為何偏要今日去騎馬……”
顧老夫人哀嚎聲不斷,傷了腿的顧懷瑜坐在榻前不便上前,碎發散亂的阿梨剛好就被他瞧在了眼底,男人盯着眼角的朱砂痣,隻覺豔麗異常。
“母親您保重身體,”顧三郎扶老夫人躺下,看了眼旁邊抖如篩糠的小丫鬟,“還不快扶少夫人起來。”
“不,不行,”眼看着要躺下的顧老夫人喉嚨漏風似的,發出呼哧呼哧的氣喘聲。
“讓她滾去跪佛堂,我要讓她給允兒守長明燈……可憐的兒啊……這是大郎唯一的血脈啊……”
二夫人掩住上翹的嘴角,眼角不經意掃過二老爺。
誰知男人正盯着某處出神,順着視線望過去,卻是被人扶着出門的大嫂,二夫人捏着帕子的手陡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