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惬意,仿佛隻是在說一件有趣平常的事情。
下面的年輕少年們紛紛膽怯後退,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尋常,目光循着大門而去。
李猜咬牙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朝着大門跑去。
倏然哄得一聲巨響,門外好似恰好被什麼巨物堵住。他用力推擋卻絲毫無用。
其餘的人紛紛慌亂朝窗口跑去,到了近前同樣不知被什麼完全堵死。
所有的出路……都被他一個個抹殺。
衆人的面色逐漸變得惶恐,驚懼。
小醜面具上的笑容仿佛在諷刺他們的掙紮。
雲織的呼吸趨向平穩,鎮定的擦了擦手心的汗水。
桑格的殺人風格她很清楚。
并不像普通的職業殺手很快的把獵物做掉。
他的性格乖張狡詐,喜歡把獵物捏在手心裡,一點點的摧毀獵物的心智,直到令獵物崩潰。
雲織突然望着眼前的少年,有一瞬的怔然。
她想起了原書中對裴深的描述。
其實……在某些程度,桑格和裴深很像。
隻是……在原書裡的裴深比桑格更明白如何玩弄人心,手段也更加殘忍。
在這一瞬,雲織突然覺得掌心發燙,将手心從他眼睫上撤下。
男人對他們的害怕置若罔聞,自顧自說下去。
“我們的遊戲名字,叫做捉迷藏。”
人群裡的女生有的太過害怕,甚至崩潰哭了出來。
他們不過是一群剛剛上高一的學生,哪裡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樣的情形。他們根本不想死,也不想玩這樣變态的遊戲。
男人的話被哭聲掐斷,隻見他黑色的手指湊在了唇邊。
“噓,别吵哦。”
氣氛倏然凝住,李猜感到不對勁,當即捂住女孩的嘴巴。
哭聲終于被堵了進去。
雲織見狀才松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惹怒桑格,這家夥陰晴不定動辄殺人,必須要謹慎行事。
不過李猜沒有如他那些同學一般,還能有自己的判斷力,倒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男人輕笑了一聲,在偌大的空間裡詭異無比。
“小可愛們,你們有十分鐘的時間藏起來。最後你們頭頂的這束燈光落在誰身上。誰就輸啦。”
桑格語氣突然變得歡快起來,伴随着窗外的雷鳴卻有股道不明的陰森。
秦飛心跳飛快,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問他。
“輸掉的下場是什麼?”
他仰頭對着男人喊着。
“輸掉麼?”
桑格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起來,随後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手指正正指向地上的男人。
惡劣而又十分愉悅的說:“輸掉的下場,就是他喽。”
他擡頭看了看頭頂的表,小醜面具的眼睛裡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現在,開始!”
頭頂的燈光倏然寂滅。
原本明亮的大廳一瞬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裡。
沒有了視覺的畫面,耳邊隻剩下一片嘈雜驚慌的腳步聲。
原書裡的桑格是個童年缺失的變态,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幼稚而血腥的遊戲。
不能用正常的思維去玩這種遊戲,相比藏在隐秘的地方,這種最容易暴露的地方反而更安全。
在燈光寂滅的一瞬,雲織緊緊握着裴深的手心,跑向最近的窗簾後。
腳步聲如潮水很快的褪去。
空蕩蕩的大廳裡很快不見衆人的蹤迹。
狹窄的空間裡,耳邊隻餘下清晰的呼吸聲。
裴深一動不動,垂眸凝在她的發上。
此刻他的右手被她緊緊握在掌心裡。
雲織側靠在他的胸膛,淺淡的發香彌漫在唇邊。
隻要輕輕側臉,他便能輕而易舉吻到她的烏發。
明明是這樣驚險的場合,可此刻少年的心口卻盈滿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滿足。
他一動不動,沉浸在這股淺淡的茉莉中。
十指交叉相握,她的溫熱漸漸傳到他的指尖。
裴深閉眸,唇角不自覺的有些愉悅。
或許七野說的沒錯。
他是個貪婪而又多變的人。
他真的很喜歡……她身體的溫度。
與裴深的滿足孑然相反。
如果讓她知道裴深現在想的什麼,雲織應該能氣的罵他。
雲織一顆心跳的飛快,後背已是生了一身的冷汗,她極力克制着不去顫抖。在平複了幾秒後,才鎮定的打開手機,将明度調到最弱,快速的給李猜發消息。
方才她觀察過,正廳的兩側靠牆有兩個靠前的花瓶。打開暗閣的按鈕和暗閣的位置分别位于花瓶的兩側。
開關和入口相距有一段距離,再加上桑格的阻擋,一定會有人來不及進去。
可……現在最好的辦法,也隻能如此。
雲織發完消息後,心跳突然被靜止。
她不知道李猜的手機在不在身上,到底有沒有靜音,如果沒有……豈不是害了他。
但在消息發出的幾秒後,寂靜的大廳裡并沒有出現提示的聲音。
雲織徹底松了一口氣。
平時上學帶手機,大部分的時間手機都是靜音狀态,即便到了周末,很多人也不會記得把靜音模式改回來。
時間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
雲織捏着手機,額頭漸漸生出薄汗。
心底卻在不停祈禱着手機在李猜的身上。
終于對面回了消息。
——【我帶着人去東邊那個,你去西邊。】
雲織似乎想到了什麼,她側臉,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的神色淹沒在暗處,她看不清此刻裴深眼裡的神色。
心頭不自覺緊了幾分。
現在擺在面前的如同兩條分叉的路口。
暗閣的入口和按鈕到底在哪個具體的位置,誰也不清楚。
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麼,她不知道。
可現在,他們被緊緊綁在一起。
她說不清此刻對裴深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她清楚的知道原本屬于裴深的一生。
從一開始對他的做戲,到後來的心疼和保護欲。
不知從哪一刻起,這種情感逐漸開始有了屬于自己的溫度。
她想,既然來到了這個地方。
他們便是活在這個世界裡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
她不想讓裴深重新回到過去的軌道裡,也不想重回原書裡沉淪頹敗的一生。
她相信,既然上一次能夠躲過七野姚子,這一次她同樣可以。
這一次,即便用盡一切,她也要繼續守住屬于他們原有的生活。
時間緊迫,一分一秒的過去。
雲織仔細的回想原書裡關于桑格的一切。
在原書裡刻畫了許多變态的殺手,他們的癖好、殺人手法和性格特點。
同樣,每一個殺手性格不同,喜好厭惡也完全不同。
印象中,桑格是一個潔癖很嚴重的人。
喜歡整齊黑色的西裝,不論到哪裡都會帶着黑色的皮手套。
管家是他來這裡殺的第一個人。
同樣是西裝革履,全身上下一絲不苟。
在關于桑格的回憶裡,似乎他殺的人……都是一些上層的人,光鮮亮麗外表華美。
一個猜想漸漸浮在腦海中。
雲織當即給李猜發了消息。
——[把衣服頭發還有臉弄髒,越髒越好!]
李猜當即回了個問号。
——[快一點!聽我的!]
對面似乎沉默了一會,最後回了個好。
雲織松了一口氣。
來這裡的同學大多都是李猜玩的較好的朋友,他們對李猜都十分的信任。
隻要李猜肯信她。
一切都還有機會。
等雲織收氣手機,外面響起了桑格的聲音。
“隻剩十秒了哦。”
雲織心頭一緊。
頭頂的燈光突然旋轉起來,四處掃蕩大廳的每個角落。
暗黑中躲藏的一個男生驚恐無比,看着燈光距離自己還有些距離,便趁機想要跑到燈光已經照過的地方。
隻是他剛剛從沙發下面爬起來,下一刻白色光圈将他徹底罩住。
躲在櫃裡的李猜看到這一幕,暗暗咬牙。
這個家夥,明明說了不要動!
“呀!找到你啦!”
此刻的桑格好比一個捉迷藏的小孩,仿佛真的隻是在為一個遊戲而驚喜快樂。
可他的快樂聽在一群少年的耳朵裡,如同巨石落入海底掀起驚濤的駭浪。
冷汗順着側頰留下,李猜和旁邊的秦飛對視一眼。
難道他們要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學死在殺人魔的手裡麼。
原本在二樓的桑格倏然從二樓一躍而下。
落地時竟未發出一絲聲響。
雲織暗暗驚訝,這殺手難道是蜘蛛俠麼?還能上蹿下跳的。
而身旁的裴深眸光微動。
他看到,在男人的身後,有一條細微的懸線。
在忽暗忽明的視線下,很難被人發現。
似乎那個男人對于運用這樣的懸線十分的熟稔。
那種線松弛可變,沒有多餘的輔助設備,應該是一種柔軟的特殊材質。
他們此刻在窗邊,就在旁邊的茶幾上放着一盤水果,一般來說水果盤的旁邊會有一把水果刀。
男人站穩後,環臂而立,逐步朝着光圈裡的少年走去。
面具上的笑容好似詭異般的鮮活起來。
“可憐鬼。被我抓到了哦。”
在巨大的恐懼下,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悉數剝奪。
男生想後退,可兩條腿卻僵硬無比,甚至忘記了逃跑。
雲織死死咬唇。
可如果現在出去,不止暴露露了她,遲望也會受到牽連。
身後的裴深凝着她,感受到她的呼吸在不自覺發顫。
相處多日下來,他很清楚她的心性。
看着無辜的人被害,她絕不會坐視不理。
而現在……一個人即将在眼前死去,她卻強忍着默不作聲。
其後的原因很明顯。
因為他。
如果現在從這裡出去,那麼他也會跟着暴露在殺手眼下。
裴深忍不住低下頭,輕嗅着那股淺淡的發香。
他可不可以認為。
在她的眼裡,他便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少年眸色淡漠如直線,可莫名的透出一絲淺淺的愉悅。
他默不作聲的靠近茶幾。
雲織滿心浸在當前的一幕,呼吸好似被暫停了一般,一動不動,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後人的動靜。
在暗沉的光線下,裴深順利拿到了那把精巧銳利的水果刀。
白色的燈圈似乎照亮了周圍。
偌大的窗簾散下直鋪在地上,從外看很難發現裡面的人影。
但從内透過布料,卻能看到外面隐約的人影。
這裡用的水果刀所用的刀柄與外界不同,為了方便換取刀刃,刀柄和刀刃的連接很是精巧。
裴深幼時便很喜歡研究刀具,拆下刀柄不過輕而易舉。
隻需等待一個時機,切斷繩索。
裴深将刀刃藏在袖中,屏息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明明來到了男生面前,不過幾步之遙桑格卻停頓在了原地。
雲織呼吸一窒。
難道是他突然覺得遊戲無聊,放棄了遊戲?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玩遊戲反而是一種拖延時間的方式。
起碼這給了他們更多的時間來求生和思考。
如果桑格直接大開殺戒,他們絕對不會有反擊的餘地。
雲織緊緊盯着那抹人影。
隻見桑格似乎朝後退了幾步,手指抵上了面具。
男生頓時蹲在地上,恐懼和羞愧令他漲紅了臉。
透過細長的櫃子縫隙,李猜看到地上漸漸蔓延出黃色的液體。
心底大緻了然。
原來是他被吓得失禁遭到了殺手的嫌棄。
沒想到,這反而救了他一命。
李猜突然想到時臻剛才發的消息,突然驚醒。
原來把自己弄得狼狽髒亂,反而會幫自己躲過一劫。
一陣掌聲擊響。
大廳裡繼續傳來男人的聲音。
“依舊是十分鐘,我們繼續哦!”
随後整個大廳又重新陷入了黑暗裡。
雲織立即拉着裴深繼續朝着西向前進。
黑暗裡人群湧動。
在方才的移動裡,李猜帶着衆人也在無聲朝着東邊的方向靠近。
在移動的過程裡,雲織能聽到耳邊隻剩下緩慢而沉重的心跳。
因為桑格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桑格的性格乖張而又陰晴不定。
她并不能确保他是否可以遵守遊戲規則。
在移動的過程裡盡量确保自己不會發出一絲的動靜。
而當雲織心驚膽戰的時刻,卻不知道在身後的裴深卻異常的迷戀這一刻。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盡情的與她十指相握。
可以盡情的享受被她在意,被她保護的這一刻。
明明自己是那樣的脆弱柔軟,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卻可以堅硬果敢。
裴深垂眸,大手卻緊緊将她的手攏在掌心裡。
而在前面探路的雲織感受到他的異樣,隻以為他是太過于害怕緊張,同樣握緊了他的手。
少年唇角漸漸上揚,眼睫眨動蹁跹如蝶。
同樣在黑暗中緩慢前進的還有李猜這波人。
李猜和秦飛打頭在前,腳步緩慢,盡量把呼吸放到最慢。
慢下來,才不會慌亂出錯。
在雲織跟她說過暗閣的事情時,他便想過。
不論最後活下來的是誰,隻要在過程中問心無愧就好。
或是強烈的求生意識時刻挂在心尖上。
衆人紛紛收起了最開始的慌亂,開始有條不紊的跟在李猜身後。
他們相信李猜一定會帶着他們找到出路,他們才不會一直被困在這裡和這個殺手玩這種變态的遊戲。
他們還有自己的人生,絕不會成為那個陌生男人遊戲裡的犧牲品。
新的一輪遊戲開始。大廳裡安靜的仿佛掉一根針都能聽到。
桑格慢斯條理的脫下手套,不時看向二樓牆上的鐘表。
“還有1分鐘。”
跟在李猜隊伍後的女生被突然的一聲吓的腳底一滑,下意識叫出聲來。
在出聲的一瞬,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
雲織頓住腳步,摸索着牆壁,終于碰到了花瓶的邊緣,繼續朝着後面的牆壁摸索。
此刻一整顆心懸在了喉頭上。
擺在面前的無疑有兩個結果。
存在開關,李猜他們得救。
沒有開關,她和裴深得救。
雲織咬唇,繼續朝後摸索。
片刻,她閉眸,收回了手。
而在此時大廳裡卻響起了腳步聲,那是皮鞋踏在瓷闆地面的聲響。
“時間到了哦!貓咪會藏在哪裡呢?”
時針過到整點的一瞬,燈光繼續亮起。
像是一個橫沖直裝的幽魂在大廳裡肆意的掃蕩着。
李猜身後的女生面色驚恐,眼看着燈光要朝她而來。
雲織湊近到裴深身邊,呼吸急促盡可能的壓低了聲線,保證隻有他們兩人聽到。
“聽我的話,在我說話的時候開始朝着李猜他們跑。劉叔馬上就會趕到。我們都會沒事的。”
濕潤的氣息灑落在耳邊。
這樣的貼近讓他生出一種耳鬓厮磨的錯覺。
明明是最親近的動作,可她說的話卻是離别。
裴深沒有回應。
外面依舊下着瓢潑大雨,門窗還被堵死。
犧牲一個人,換取一群人的存活。
明明是給他的偏愛,卻同樣分給了别人。
裴深垂眸,唇邊掠起一絲譏嘲。
話落雲織轉身再無猶豫按下按鈕。
閃爍的燈光,昏暗的光線大緻可以看出大廳裡模糊的擺設。
雲織當即朝着遠離李猜的方向跑去,“李猜!快!”
她的聲音掩蓋了暗閣打開的聲音。
在李猜這邊,花瓶後的牆壁突然打開一扇窄門,昏暗的光線下并不容易發現。
而燈光恰好落在了雲織身上。
在光圈下,雲織一襲玉色的衣裙,海藻般的長發柔順無比的貼在身後。
一雙琥珀般的雙眼閃爍着決絕。
她還沒有走完劇情,她不信系統就會這樣讓她死掉。
隻要裴深還是原來的他,她就不算失敗。
桑格果然被她吸引了注意了,瞧着那張決然的漂亮臉蛋,反而饒有趣味的勾起唇角。
當然最吸引他的還是那頭海藻般的長發。
從頭皮開始完整的割下。
他相信,這将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雲織并沒有坐以待斃,而是立即朝着遠處逃離。
而桑格卻不慌不忙,絲毫不擔心獵物從視野中逃離。
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已經完全被那抹纖細的倩影吸引。
絲毫未料到身後的一群年輕男女已經漸漸消失不見。
當最後一個人進去的時候,李猜滿心焦躁。
“快!馬上要關閉了!李猜快進來!”
秦飛低聲急促的朝他呼喊,他們根本不懂暗閣内部的操作,似乎這扇門到了一定的時間會自動關閉。如果李猜再不進來就要麻煩了!
而李猜卻在滿心焦慮的尋找着雲織的影子。
他不能走!他姐還沒有過來。
如果将雲織一個人留在這裡,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而秦飛看着暗閣的門開始閉合,心下焦灼。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直接将李猜拉入了暗閣。
“姐!”李猜向外面嘶吼着,反而被秦飛捂住了嘴。
暗閣的門徹底關閉。
一道厚厚的牆,仿佛将他們分成了兩個世界。
“姐……”李猜絕望的又喊了一聲。
“都是我的錯......”
李猜靠在牆壁上,無力貼着牆壁滑坐在地上,雙手陷入發根,淚水奪眶而出。
自責懊悔撞擊着本已幾近崩潰的内心。
如果不是他執意要來這裡,怎麼會遇到這樣的變态殺人犯。
如果不是他,他姐怎麼會陷入這樣的險境。
“沒事兒。”秦飛拍了拍李猜的肩。“你姐他那麼聰明,身手也不差,就那個變态一看就虛,肯定不是他對手,而且裴深一”
“哎?”秦飛話鋒一轉,有些疑惑的将目光轉向大家。
“你們看到裴深了沒有?”
“裴深沒有進來麼?”
秦飛突然想起了什麼,朝周圍的人詢問。
“沒有,裴深沒有進來。”
一個女生突然道。
“裴深,難道……還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