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老爺子不慌不忙，壓着他的手讓他坐下，"但年輕氣盛了些。這世間緣分命數皆由天定，豈是你能改變得了的。"

果凍仍不死心，說道:"父皇不喜歡他，他就隻剩母妃一個親人，進宮見幾次面都不行嗎？"

老爺子瞅着他，輕笑一聲:"他娘未必想見他。"

果凍聽蒙了，心裡堵得快要喘不上氣。

"你也别怪他娘。親骨肉血濃于水，哪個做娘的不想好好疼孩子。當年的事啊，天命不遂人願，那苦日子我就不講與你聽了。他娘看他難受，看自己更難受，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

果凍看明白他是不願說，歎了一聲。

“疏驿打小就好看。小時候他和我去趕集，集市的小販都管他叫小美人。我在旁邊牽着他，感覺我臉上都跟着有面兒了。”老爺子頭一歪，笑得癡，蒲扇都忘了扇。“十二三歲時，就有不少财主上門提親了。疏驿那時候可漂亮了，來我家院子裡摘花，别在耳梢。他性子也極好，從不沖我發脾氣，還常去他家書房尋我想看的書給我。再後來啊……”

老爺子把蒲扇擱在肚子上，雙手墊在腦後。他許久不言，在果凍要懷疑他睡着了的時候，他突然歎了口氣。

“這孩子長得漂亮，像疏驿。”老爺子挪出一隻手，指過去：“就是園子的那處角落。先前我家的花種在那裡，疏驿總去那裡摘花 。”

果凍突然看懂了幾分。

“疏驿進宮之後，”老爺子看着那塊地，光秃得突兀，“那就再也沒種過花。”

果凍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塊地帶着幾分物是人非的蕭瑟，如今隻剩荒蕪。旁邊擺着兩隻石凳，被二十年的風雨吹得破舊，留下斑駁歪斜的歲月痕迹。

果凍望着那兩隻凳子，試着想象右丞和貴妃元疏驿兒時玩伴的樣子，可腦海中浮現的是他和487。

這人徹底揮之不去了。

“你小子跟着笑什麼呢！”老爺子不知何時開始打量着他，“我一個老爺子，往事都過去了，我自己笑笑也就罷了。你現在怎麼還笑得出來？”

果凍把咧着的嘴收回去了。

“不笑了。”果凍老老實實說道，“銀兩田宅作賠，我都備好了。前些日子剛給他當的官不撤，剩下的都聽您的。”

果凍說罷，一擡頭，發現老爺子還在看着他。

“我瞅着你這孩子真挺好的，你是真喜歡他。若是換個人，這婚事我豁出老命也得……”老爺子說罷，自己噗嗤一笑“豁出老命我也攔不下來，白扯。”

果凍聽得直愣，沒聽懂，剛進門時老爺子不是還罵他呢。他剛犯了渾，自己都罵了自己不知多少遍了，他居然還誇得出口。

真是個怪老頭。

“小輩犯下大錯，不敢當。”果凍說道。

“唉，這事……”老爺子擺擺手，随口問道：“你們倆那日去哪兒吃的飯？”

果凍老實答：“百珍樓。”

“吃什麼菜了？”老爺子問，“他有沒有從家裡給你帶什麼酒菜過去？”

果凍點頭：“元府送的禮酒，他給我分了些嘗，味道上好。”

老爺子聽罷噗嗤一下笑了，笑得啪啪鼓掌。

果凍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讀不懂他了。

“我問你，你喜歡他嗎？”老爺子問道，換了個姿勢，靠在椅背上看着他。還沒等老爺子把姿勢換完，果凍即刻就答了：“喜歡。”

老爺子一愣，“這麼果斷？你可想好了。”

果凍頓了頓，還真認真想了一會，說道：“真想好了。”

“行，你自己願意，我不管你。”老爺子又扇起了蒲扇，“你找我來做什麼？”

果凍被問得茫然。

“你别忘了，我不是他親爹。他的婚事是他舅舅說了算，我說了不算。”

"您養大他，我得知會您一聲。"右丞，他親爹娘的事當真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背。"你改變不了，回去吧，别操心這事了。"